沈令仪的手从沙盘边缘滑下,指尖在桌面上留下一道浅痕。她坐得太久,腰背僵硬,呼吸略显沉重。月魂之力刚退,头痛还在颅内深处一跳一跳地响,像有人拿钝器敲打骨头。
萧景琰站在窗边,手里那支狼毫笔没放下,笔尖已经干了。他没回头,声音低而稳:“你说青梧最先动手?”
“是。”她开口,嗓子发哑,“他们不会等所有地方一起乱起来。先动马场,断朝廷骑兵根基,再逼洛原焚仓,拖住冬衣军饷,云州漕运最慢,留到最后搅局。京城压轴,趁我们来回救火时突袭中枢。”
他说完就动了。走到案前,抽出三份兵册,翻到不同页,指腹扫过几处名字。他圈出两个副将,又划掉一个参领,动作干脆利落。
“林沧海带轻骑走北道,今夜必须出城。”他抬眼,“青梧守军不足三千,马场四面开阔,易攻难守,只能抢时间。”
她点头,拿起朱笔,在地图上画出一条行军路线。红线从京畿向北延伸,穿过两座关隘,直指青梧。她写令书,字迹不如平时整齐,但每一笔都压得实。
《四方联防令》摊在桌上,她按下凤印残纹。铜印落下时,掌心一阵灼热,颈后旧伤跟着发烫,像是被火燎了一下。她没停手,继续封信、装管、传令。
三只飞鸽依次放走。第一只去青梧,第二只去洛原,第三只送往云州总仓。每一封信内容不同,连用词都有细微差别,防止一处泄露牵连全局。
萧景琰把虎符交到亲卫手中。两名御林军精锐接过令箭,转身出门。脚步声远去后,厅内只剩他们两人。
她靠在椅背上闭眼,想缓一缓。可脑子里全是荒庙里那张地图,火把光晃动,人影交错,脚步声杂乱。她重新睁开,盯着沙盘上的小旗。
“不是所有人都能信。”她说,“有些地方官和江湖门派过去有往来,未必肯听调遣。”
“那就让他们自己选。”他走到她身边,拿起一支蓝旗,插在京畿南门,“谁抗敌,朝廷记功;谁观望,事后查账。”
她抬眼看过去,两人目光碰在一起。没有多余的话,但意思都明白了。
外面天色开始亮,灰蒙蒙的光透进窗子。烛火终于灭了,最后一缕青烟飘上去,散在空中。
她伸手摸了摸颈后的伤,那里还在发热。手指刚触到皮肤,外面就有脚步声急促靠近。
亲卫进来跪下,手里捧着一封刚拆的密报。纸页边缘焦黑,像是从火里抢出来的。
“青梧急讯。”那人说,“昨夜子时,马场外围发现可疑踪迹,守将已下令闭门戒严。林将军部尚未抵达。”
她接过纸,扫了一眼。上面写着几个地名,还有时间标注。她盯着“北岭坡”三个字,瞳孔微微一缩。
那是条死路。
她猛地站起,椅子被带倒,撞在地上发出闷响。
“他们不是要烧马场。”她声音陡然提高,“是要引林沧海进埋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