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公寓,已是深夜。沈墨衍没有休息,立刻带着那块木片进入了书房里侧一间被他改造过的、配备了各种精密检测设备的密室。苏念晚紧张地等在外面,坐立不安。
密室内,沈墨衍穿着实验服,神情冷峻专注。他首先对木片进行了全方位的物理测量和影像记录。木质确定为杉木,表面炭化层和磨损痕迹显示其年代久远,且经历过潮湿和一定程度的高温环境(可能是火灾或长期靠近热源),初步判断其原始状态可能是一件粗糙木制家具或结构部件的一部分。
接下来是重点——刻痕与残留物分析。
在超高分辨率显微镜下,那些看似杂乱的刻痕显露出了更多细节。沈墨衍的瞳孔微微收缩。刻痕的深浅、走向,尤其是转折处的力道痕迹,绝非随意划刻,更不像工具所致……倒像是……指甲,在极度痛苦或疯狂的状态下,用尽全身力气抠抓留下的!一些较深的凹槽底部,甚至能看到木质纤维被反复摩擦、撕裂后形成的细微毛刺。
他屏住呼吸,取用了最微量的表面附着物样本,放入一台精密的质谱联用仪进行分析。等待结果的过程,密室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几分钟后,分析报告跳出屏幕。沈墨衍的目光落在其中几行数据上,指尖瞬间冰凉。
样本中检测到了极其微量的、严重降解的有机化合物成分,其残留特征谱线与……人血血红蛋白的降解产物高度吻合。同时,还混杂着微量的皮屑角质蛋白和汗液中特有的电解质残留。
刻痕中,有血,有皮肤组织,有汗水。
这是一个人在绝望中,用指甲和血肉,在木头上留下的印记!
沈墨衍闭上眼睛,仿佛能听到黑暗中那无声的嘶吼,能感受到指尖磨破、鲜血渗出时钻心的疼痛,以及那浸入木纹中的、混合着恐惧、愤怒与不甘的咸涩汗水。这木片,不仅是一件旧物,更是一块痛苦与挣扎的化石!
他定了定神,继续进行最关键的一步——多光谱成像扫描。这能揭示肉眼和普通光学仪器无法看到的、隐藏在表层之下的信息。
木片被放置在全封闭的扫描舱内。不同波长的光线依次扫过其表面,从紫外线到远红外,数据被同步采集和处理。
当特定波段的红外与紫外混合成像图出现在屏幕上时,纵然是沈墨衍,也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在那些触目惊心的血肉刻痕之下,木片的纤维纹理之间,竟然隐藏着用某种特殊矿物颜料绘制的、极其简略却异常清晰的线条!颜料已经深深渗入木质,几乎与木料融为一体,只有在特定波长的激发下才能显现。
那是一个……结构示意图!
线条勾勒出的是一个地下空间的轮廓:蜿蜒向下的阶梯,几间标注了不同符号的石室,曲折的通道,以及一个位于中心位置的、被特殊标记(一个类似锁孔或漩涡的符号)的节点。虽然没有任何文字标注,也没有比例尺,但沈墨衍一眼就认出,这风格与布局,与他记忆中明代宫廷某些隐秘地下工程(如用于藏冰、储物或临时避难的地窖、暗道系统)的制图习惯极为相似!
更重要的是,这幅示意图的局部——尤其是那条蜿蜒向下的阶梯入口样式,以及其中一间石室墙壁上象征性地画着的几道竖线(代表栅栏?)——竟然与他记忆中被囚禁的那个地窖,以及苏念晚画中呈现的场景,存在部分重叠!
这块木片,不仅承载着某个无名者痛苦的血泪刻痕,更隐藏着一张指向某个隐秘地下结构的局部地图!而那地图指向的节点,很可能与他被囚禁的地点,甚至与那幅“预知画”的来源,有着直接关联!
“物有所归”……林景明的话在脑海中回响。难道所谓的“归”,就是指找到这个地图所标示的地方?那里藏着什么?是更多的“痕迹”?是解开维度之谜的线索?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沈墨衍的心跳加速,但大脑却异常清醒。林景明知道这木片上有地图吗?他刻意将木片交给“苏念晚”,是希望借她的手(或者说,借她背后的“灵感”或沈墨衍的“能力”)去找到那个地方?还是说,连林景明自己都不知道这隐藏的地图,只是想用木片的“共鸣”来建立联系?
无论如何,这块木片的价值和危险性,都远超预期。它不再仅仅是一个“共鸣”的证明,更是一把可能打开潘多拉魔盒的钥匙。
他将所有检测数据加密存储,然后仔细清理了木片和自己接触过的所有设备表面,确保不留下任何可能被反向追踪的痕迹。最后,他将木片重新用丝绸包裹好,拿在手中,感受着那份沉甸甸的、混合着历史血腥与未知秘密的重量。
走出密室,苏念晚立刻迎了上来,看到他凝重的神色,心也跟着沉了下去:“怎么样?发现什么了吗?”
沈墨衍将木片放在桌上,没有立刻提及血迹和地图,只是沉声道:“这块木头,年代很久,上面确实有非同寻常的痕迹。”
他斟酌着,将部分发现告诉苏念晚,略去了最血腥和最具指向性的地图部分,只说木片上的刻痕可能代表了某种强烈的情绪印记,并且木料本身可能来自一个与她画中场景类似的环境。
“所以……‘画非孤例’是真的?”苏念晚看着那块不起眼的木片,感到一阵毛骨悚然,“真的还有别的……‘记录’?”
“恐怕不止是记录。”沈墨衍目光深邃,“林景明这个人,和他背后的势力,目的绝不单纯。他们可能正在寻找一个地方,一个与这些‘痕迹’紧密相关的地方。这块木片,或许就是线索之一。”
苏念晚紧张地抓住他的袖子:“那我们怎么办?要把这个还给他吗?还是……报警?”
“报警?”沈墨衍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恐怕解释不清。而且,对方既然敢把东西拿出来,就不怕我们报警。” 他拿起木片,“这东西,现在是我们手里唯一的、有形的线索。不能还,也不能轻易暴露。”
他看向苏念晚:“从明天起,你的‘闭关创作’需要增加一项内容。”
“什么?”
“研究明代宫廷建筑,尤其是地下结构和秘道相关。”沈墨衍走到书桌前,调出一些他早已准备好的、经过筛选和处理的公开资料,“我会给你一些方向和关键词。你以收集漫画素材为名,尝试分析这块木片上可能隐含的空间信息。记住,只做初步的、符合你身份的分析,任何具体的发现,第一时间告诉我。”
他要利用苏念晚“创作者”的身份作为掩护,让她名正言顺地接触相关领域,同时也能从她可能独特的视角获得灵感或发现。而他,则会根据她的发现和自己的记忆、技术分析结果,进行更深入的、不为人知的推演和调查。
这是一场与时间赛跑的拼图游戏,对手隐藏在暗处,目的不明,而他们手中的碎片,却带着血与谜。
苏念晚明白了他的意思,用力点了点头。恐惧依旧,但一种前所未有的、想要揭开真相的冲动,也在她心中升起。这不仅是为了她和沈墨衍的安全,也是为了弄明白,自己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那幅画,那块木片,又到底意味着什么。
“我明白。”她深吸一口气,“我会尽力。”
沈墨衍看着她眼中逐渐燃起的决心,心中微动。他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小心行事,量力而为。你的安全,是第一位的。”
他的触碰短暂却有力。苏念晚感受到那份沉甸甸的信任与关切,眼眶微热。
“你也是。”她轻声说。
窗外,夜色如墨。书房内,灯光下,两人面对着那块承载着古老血痕与隐秘地图的木片,仿佛站在了一个巨大谜团的入口。
木片已解码,地图初现。
而通往真相与危险的道路,也在此刻,正式铺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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