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墨衍释放的“烟雾弹”,如同在沸腾的油锅里滴入冷水,瞬间激起了剧烈的、混乱的反应。
在接下来的二十四小时内,围绕着沈墨衍和苏念晚的“信息战场”变得光怪陆离,真假难辨。
一份伪造的加密邮件“泄露”显示,“沈墨衍”正通过某个地下钱庄渠道,紧急筹措大笔资金,疑似准备远走高飞,目的地指向东南亚某国。邮件中含糊提及“资料已转移”、“合作方反目”,并附有一张模糊的、像是沈墨衍侧影在机场贵宾厅的照片(实为AI合成)。
几乎同时,另一个伪装成古玩交易暗网的聊天群里,流出了一条语焉不详的求购信息:高价寻求“明代内府带‘渊’字印记木器残片或相关线索”,联系人口吻急切,并暗示“卖方手中或有画作可一并交易”,联系Ip经过多次跳转,最终指向海外。
程怀安那边似乎最先陷入混乱。他先是接到了海外合作方措辞严厉的质询电话,追问沈墨衍的“逃亡”迹象和“资料转移”的真伪,言语间充满了不信任和威胁。紧接着,他可能通过自己的渠道也监测到了那条“木片求购”信息,这与他所知沈墨衍手中拥有木片的情况部分吻合,但又明显是另一个陌生的“买家”在行动。程怀安在惊慌中再次尝试联系沈墨衍,但所有通讯都转入了加密留言,得不到任何回应(沈墨衍主动屏蔽了他)。
林景明这边则显得更为疑惑和警惕。他安插在古玩行和某些灰色地带的眼线,几乎同时汇报了“机场逃亡”传闻和“木片求购”信息。这两条信息相互矛盾——都要跑了,还求购木片干嘛?而且求购者明显不是他知道的任何一方。这让他怀疑是不是出现了新的、未知的竞争者,或者沈墨衍和苏念晚在玩什么花招。他发给苏念晚的关怀短信也变得试探性更强,旁敲侧击地询问“是否遇到经济困难”或“是否有陌生人联系”。
至于可能存在的、更专业的第四方(对应高强度网络攻击和物理窥探者),他们的反应最为直接——攻击力度在“逃亡”信息流出后一度达到顶峰,仿佛想要在目标“消失”前强行突破获取信息;但随后,攻击模式出现了短暂而诡异的停滞,似乎是内部在进行信息核实与策略调整。紧接着,对公寓的物理监视点出现了频繁的人员轮换和设备调整,显示他们也在重新评估形势。
公寓内部,却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宁静。沈墨衍屏蔽了大部分外部干扰,只通过少数几个绝对安全的加密频道接收核心信息。他如同深海中的礁石,任凭海面惊涛骇浪,兀自岿然不动。苏念晚在他的要求下,甚至尝试画了几张轻松风格的日常漫画片段,并通过一个不常用的社交账号“不经意”地分享出去,营造出一种“创作者两耳不闻窗外事,安心闭关赶稿”的假象。
这真假交织、矛盾四溢的信息迷雾,成功地让围猎者们陷入了短暂的困惑、猜忌和内部消耗。他们不得不花费额外的时间和资源去核实相互矛盾的情报,判断哪些是对方的烟幕弹,哪些可能是真实的行动线索,同时还要提防可能出现的“黄雀”。
这为沈墨衍争取到了宝贵的喘息和准备时间。
通过那个启用“渊”字令的加密频道,他与城隍庙附近的暗棋“癸三”(代号)建立了稳定而高效的联系。“癸三”显然不是普通人,其反馈迅速、专业,且对城隍庙周边情况了如指掌。不过半天时间,他便确认了沈墨衍所需:在城隍庙后街一间由可靠人士经营、看似普通实则拥有隐秘地下储藏室和独立出入通道的老字号香烛店二楼,准备好了绝对安全的临时落脚点。同时,“癸三”还提供了两套近乎天衣无缝的临时身份标识、车辆以及一条避开主要监控节点的夜间潜入路线图。
“目标区域夜间有保安巡逻,频率不高,但庙内部分区域有红外报警和监控。东侧旧排水渠封填处上方现为绿化带,土层较薄,下方结构不明,需现场确认。”“癸三”的汇报简洁清晰,“建议行动时间:次日凌晨两点至四点,天气预告有零星小雨,能见度低,可提供一定掩护。所需工具已备妥,存于落脚点。”
沈墨衍批准了计划。他们将在次日凌晨,利用信息迷雾尚未完全散去的窗口期,进行一次快速、精准的夜间勘察。目标不是深入探索,而是确认那个被封填的旧排水渠入口是否存在,以及其周边地下结构是否与木片地图存在哪怕一丝一毫的实质性关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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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沈墨衍与“癸三”敲定最后行动细节时,一直埋头于资料堆中的苏念晚,忽然发出一声极轻的惊呼。
“沈墨衍!你快来看这个!”她指着平板电脑屏幕上显示的一份电子版老地图,那是她好不容易从一位研究地方志的老学者个人网站上找到的、清末民初时期城隍庙区域的街巷详图,精度远超之前看到的任何资料。
沈墨衍走过去,只见苏念晚用指尖放大了地图的东侧区域,那里除了标注着“旧渠废”三个小字,旁边还有一个几乎被岁月磨蚀、极其不起眼的、指甲盖大小的符号印记。那印记并非汉字,而是一个简略的图形——一个不完整的圆圈,中间有一道弯曲的竖线,竖线末端微微分叉。
这个图形,与木片地图中心那个“锁孔漩涡”符号的一部分,惊人地相似!尤其是那道弯曲竖线及其分叉的形态,几乎如出一辙!
“这是……标记?”沈墨衍眼神一凝。
“我对比过了,”苏念晚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木片地图上那个符号更复杂,像是这个简单图形的‘完整版’或者‘内部结构图’。而这个老地图上的标记,很可能就是当时的人,为了指示那个‘旧渠废’入口的某种特殊属性或归属,刻下的简易记号!”
她调出木片地图中心符号的高清成像图,将其与老地图上的简易标记并列。对比之下,关联性更加明显。老地图的标记,就像是木片符号的一个“外部轮廓”或“指向标”!
“也就是说,”苏念晚抬起头,眼中闪烁着发现秘密的光芒,“木片地图可能不仅仅标示了地下结构,它中心那个符号本身,就是那个隐秘入口或节点的‘徽记’或‘钥匙’的抽象图示!而这个徽记,在当时的地面上,是有对应的简易标记的,就刻在入口附近!”
这个发现至关重要!它不仅仅进一步印证了城隍庙东侧旧排水渠入口的嫌疑,更提示他们,在现场需要寻找的,可能不仅仅是物理入口,还有这个特殊的图形标记!这个标记,或许本身就是某种验证机制或线索的一部分!
沈墨衍看着并列的两个图形,再看看苏念晚因兴奋而亮晶晶的眼睛,心中涌起一种复杂的情绪。这个看似柔弱、总是需要他保护的女人,却屡屡能在关键时刻,凭借她独特的视角和执着,发现被他忽略的细节,点亮前进的道路。
“做得很好。”他沉声赞道,这次没有吝啬夸奖,“这个发现,很重要。”
苏念晚的脸颊微微泛红,有些不好意思,但更多的是被认可的开心。
沈墨衍将这一新发现同步告知了“癸三”,要求其在准备工具时,特别注意寻找或记录任何类似的古老图形标记,尤其是在预定勘察点附近。
一切准备就绪。信息迷雾仍在弥漫,外部压力时紧时松。但在这风暴眼的短暂宁静里,沈墨衍和苏念晚已经磨利了爪牙,校准了方向。
只待夜色最深时,暗渡陈仓,去揭开那尘封于地下的第一层面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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