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梭艇的探照灯光束切割开陨石带的黑暗,斑驳的光影落在离渊号银灰色的船体上。
那些暗红色的纹路在光照下显得更加刺眼。
它们从焦痕和冰晶的边缘滋生,如同有生命的藤蔓般在装甲板的缝隙间蜿蜒爬行。纹路表面微微鼓起,能看到下方有什么东西在有节奏地搏动,每一次搏动都让周围的金属发出极其细微的“咯吱”声,仿佛正在被缓慢腐蚀。
凌昭将穿梭艇悬停在距离离渊号百丈外的位置,手指飞快地在控制台上操作,启动所有扫描仪器。
“生命体反应微弱但存在……能量频谱与星骸兽高度相似……污染浓度持续上升……”苏挽晴盯着副控屏上的数据流,声音凝重,“这不是简单的附着,是……寄生。”
“能确定寄生深度吗?”凌昭问。
“表层装甲已经全部沦陷,但内部防御阵法还在运转。”苏挽晴调出离渊号的远程状态监控,“动力核心、导航系统、维生单元都还干净,但能量管线正在被逐步侵蚀。按照这个速度……最多三十六个时辰,寄生就会蔓延到核心区。”
三十六个时辰。
三天时间。
凌昭目光扫过离渊号船体上那些暗红纹路,脑海中飞速计算着各种应对方案。
强行登船清除?风险太大。这些寄生体显然具有传染性,一旦接触可能直接感染他们自身。
用离渊号自带的净化阵法?但阵法需要从内部启动,而主控室已经被寄生体包围。
最稳妥的办法是……
“远程净化。”凌昭做出决定,“用穿梭艇的武器系统,配合你的冰魄之力,从外部进行‘刮骨疗毒’。”
苏挽晴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想用低温冻结寄生体,然后用高能射线精准剥离?”
“对。”凌昭点头,“冰魄之力对‘烬痕’污染有克制效果,这点在酒馆巷道里已经验证过。只要控制好范围和强度,应该能在不严重损伤船体的前提下清除它们。”
“但需要极其精细的操作。”苏挽晴看向凌昭,“我的冰魄之种还没恢复,精度可能不够。”
“我来辅助。”凌昭伸手按在主控感应区,将自身神识与穿梭艇的武器系统连接,“你负责大范围冰冻,我负责锁定每一个寄生节点,进行点对点清除。”
这是最耗心力的方案,需要两人在神识层面高度同步,稍有偏差就可能导致船体损伤加重,甚至引爆某些脆弱的能量管线。
但也是目前唯一可行的方案。
苏挽晴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开始凝聚冰魄之力。眉心处,那枚霜花纹路再次亮起,虽然光芒依旧黯淡,但至少稳定。
“准备开始。”凌昭的声音通过神识同步传入她脑海,“以船首为起点,由外向内推进。记住,冰冻强度控制在三成,我需要寄生体处于‘僵直’但未‘碎裂’的状态,否则污染可能扩散到太空环境中。”
“明白。”
苏挽晴双手虚按前方,掌心朝外。
冰蓝色的灵力从她体内涌出,透过穿梭艇的外壳,在虚空中凝聚成一片半透明的、不断旋转的冰霜风暴。
风暴缓缓飘向离渊号,接触船首的瞬间——
嗤!
白雾升腾!
暗红色的纹路在极寒中迅速失去活性,表面鼓起的气泡停止搏动,纹路本身也凝固成类似血管化石般的僵硬结构。寒气顺着纹路蔓延,所过之处,船体表面覆盖上一层薄薄的冰晶。
“第一阶段冰冻完成。”苏挽晴传音,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寄生体僵直化,污染扩散停止。”
“好。”凌昭眼中银芒一闪,“现在开始清除。”
穿梭艇两侧,两门微型激光炮无声伸出炮口。
在凌昭的神识精确引导下,每一束激光都细如发丝,却蕴含着足以切割星铁的高温高能。光束精准地落在每一道暗红纹路的“节点”处——那些纹路交汇、鼓起的部分,正是寄生体的能量核心。
噗、噗、噗……
轻微的爆裂声在真空中无声传播。
每一个被击中的节点都瞬间碳化、碎裂,变成黑色的粉尘飘散。粉尘刚脱离船体,就被苏挽晴维持的低温场冻结成冰粒,防止任何污染残留。
这个过程极其缓慢。
离渊号长三十丈,宽五丈,船体表面积超过两千平方尺。而暗红纹路几乎覆盖了每一寸暴露在外的装甲板,寄生节点数量超过三千个。
凌昭需要锁定每一个节点,苏挽晴需要维持覆盖整艘船的低温场。
两人的灵力、神识都在飞速消耗。
一个时辰。
两个时辰。
三个时辰……
当最后一处寄生节点在激光下化作黑尘时,苏挽晴的身体晃了晃,几乎虚脱。凌昭也脸色发白,额头上布满细密的冷汗,强行催动精密神识带来的负担,让他的神魂伤势再次隐隐作痛。
但成果是显着的。
离渊号船体表面的暗红纹路已经全部清除,只留下一些浅淡的、如同烧伤般的黑色痕迹。原本银灰色的装甲板在冰火交加的处理下显得有些斑驳,但至少……干净了。
“启动船体自检程序。”凌昭远程发送指令。
离渊号主控核心的回应延迟了三息——显然之前的寄生对部分系统造成了干扰。
“自检开始……装甲完整度71%……外部传感器损毁23%……能量管线轻度腐蚀……核心系统无污染迹象……净化完成度98.7%……”
“可以登船了。”凌昭松了口气。
两人操控穿梭艇缓缓对接离渊号舱腹,舱门开启的瞬间,一股混合着焦糊味和奇异甜腥的气息扑面而来。
那是寄生体被清除后残留的“味道”。
主控室内,灯光依旧明亮,但空气中飘浮着一些肉眼可见的、极其细微的黑色尘埃。它们悬浮着,缓慢沉降,仿佛有某种残存的生命力。
凌昭抬手,虚空一握。
那些黑色尘埃被无形的力量聚拢到一处,压缩成指甲盖大小的一团暗红色胶状物。胶状物在灵力束缚中微微扭动,表面浮现出细密的、如同眼睛般的纹路。
“这是……”苏挽晴皱眉。
“寄生体的‘种子’。”凌昭仔细观察,“或者说,是某种能在真空中传播的‘孢子’。它们通过附着在飞船表面,逐步渗透内部,最终将整艘船改造成适合‘母体’栖息的巢穴。”
他想起骨叟在酒馆里说的话。
“渡骸者里的‘守墓人’……”凌昭喃喃道,“恐怕不止是守在乱星坊那么简单。他在向外界‘播种’,通过污染往来碎星海的飞船,来扩大自己的‘猎场’。”
“但为什么选择离渊号?”苏挽晴问,“乱星坊每天进出的飞船那么多,我们这艘并不起眼。”
凌昭沉默片刻,走到主控台前,将冰魄星鉴从基座上取下。
棱晶内部,那段记录着钓时客影像的时光碎片,此刻正散发出比平时更强烈的冰蓝光芒。而在光芒深处,隐约能看到一些……新出现的东西。
一些极其微小的、暗红色的光点。
如同寄生物般,附着在时光碎片记录的影像边缘。
“我明白了。”凌昭眼神一凛,“不是离渊号被选中,是冰魄星鉴。或者说……是星鉴里记录的这段影像。”
他举起棱镜,对着灯光。
“钓时客在对抗的那种暗红色污染,与骨叟、星骸兽、以及这些寄生体……是同一种东西。星鉴记录了那段影像,也就‘沾染’了那种污染的‘气息’。而那种气息……会吸引它们。”
就像血腥味吸引鲨鱼。
苏挽晴也明白了:“所以,只要我们带着冰魄星鉴,无论去哪,都会被那种污染追踪?”
“恐怕是的。”凌昭神色凝重,“这解释了为什么星骸兽会精准袭击我们,为什么骨叟能轻易锁定我们的位置,以及……为什么离渊号会被寄生。”
他看向手中的棱晶。
这枚青璃元君“借”给他们的工具,从一开始,就是一枚“诱饵”。
或者说,是一盏在黑暗中指明方向的……灯。
只不过,照亮的不仅是前路,还有隐藏在黑暗中的危险。
“青璃元君知道这一点。”苏挽晴轻声道,“她故意给我们冰魄星鉴,就是让我们成为‘诱饵’,去引出碎星海里那些被污染的存在。”
“然后她再跟在我们后面,收拾残局,收集情报。”凌昭冷笑,“好一个一石二鸟的计划。”
但即便如此,他们也不能扔掉冰魄星鉴。
因为这枚棱晶,确实是目前唯一能指引他们找到钓时客、找到时间长河线索的工具。
更何况……
“也许我们可以反过来利用它。”凌昭忽然说。
“利用?”
“既然这种污染会被冰魄星鉴吸引,那当我们接近污染源时,星鉴的反应应该会更强烈。”凌昭将棱晶放回基座,“它不仅可以指引方向,还可以……预警。”
他调出星图,将霜寂废墟的位置标记为红色。
“如果霜寂废墟里封印的‘时灾’与这种污染有关,那么当我们靠近时,星鉴一定会有反应。到时候,我们就能提前知道危险的临近。”
这无疑是在刀尖上跳舞。
但也是无奈之举。
苏挽晴走到凌昭身边,看着星图上那片被标记为红色的区域,轻声问:“修复离渊号需要多久?”
“主要损伤是装甲和外部传感器。”凌昭评估着材料清单,“用我们买回来的修补剂,配合船上自带的维修傀儡,大概需要两天时间。但能源管线被轻度腐蚀,需要更精细的清理,这可能需要额外的三天。”
“总共五天。”
“嗯。”凌昭点头,“这五天里,我需要你全力恢复伤势。万年冰髓我会炼制成‘冰魄返源丹’,配合太阴凝露,应该能让你的冰魄之种恢复到七成左右。”
“那你呢?”苏挽晴看向他,“你的神魂损伤……”
“我有别的办法。”凌昭没有细说,但眼神中闪过一丝决绝。
苏挽晴还想追问,但看到他的表情,最终选择了沉默。
她知道,凌昭一定又要用某种伤及本源的方式来换取短期内的实力恢复。
但她没有立场劝阻。
因为她也做了同样的事——在星骸兽袭击时,强行催动“太阴冰魄归墟印”,差点让冰魄之种彻底溃散。
“我们各自准备吧。”苏挽晴轻声道,“五天后,出发去霜寂废墟。”
“好。”
接下来的五天,离渊号如同一个巨大的蜂巢,内部的各种维修设备全速运转。
凌昭将自己关在炼器室兼炼丹房内,先是处理那些买回来的材料,指挥维修傀儡修补船体损伤,然后开始炼制“冰魄返源丹”。
万年冰髓是极寒之物,炼制时需要极其精准的温度控制和灵力引导。任何一个环节出错,都可能让这块珍贵的材料化为乌有。
凌昭用了整整一天时间,调整丹炉内的阵法,将冰髓小心翼翼地放入炉中,以自身时空道韵为引,引导药力缓慢释放、融合。
炼丹的过程,也是他修复神魂的过程。
时空道韵在精细操控中流转,每一次循环都在缓慢修补着识海中的裂痕。虽然速度极慢,但至少比自己恢复快了三倍。
第三天,丹城。
九枚冰蓝色的丹药从丹炉中飞出,每一枚都晶莹剔透,内部有雪花状的丹纹流转,散发着沁人心脾的寒意。
凌昭自己服下一枚,将剩余八枚装入特制的寒玉瓶,送到苏挽晴的修炼室门外。
他没有打扰,只是通过传讯符留下一句话:
“每日一服,炼化需六个时辰。五日后,我等你出关。”
然后,他回到主控室,开始处理那件更棘手的事——
他的神魂伤势。
凌昭盘膝坐在冰魄星鉴前,双手结出一个极其古老的印诀。
那是星痕宗传承中,一门名为“燃魂铸时”的禁术。
以燃烧部分神魂本源为代价,强行凝聚出“时空之茧”,在茧内加速时间流速,从而实现短期内的高速恢复和修炼。
代价是:被燃烧的神魂本源,永久性损失。
效果是:茧内十年,外界一日。
凌昭没有选择。
要去霜寂废墟,要面对可能存在的“时灾”,要保护苏挽晴……他必须有足够的实力。
哪怕这实力,是用未来换来的。
“以魂为薪,以时为炉……”
他低声念诵咒文,眉心处,一点银芒亮起。
那光芒最初微弱,但很快变得炽烈,仿佛一颗小型的星辰在他额前凝聚。光芒中,无数细密的时空符文浮现、旋转、重组……
最终,一个直径三尺、完全由银灰色时空之力构成的“茧”,将他整个人包裹其中。
茧内的光线扭曲,时间流速开始异常。
一天。
两天。
茧外的离渊号,维修工作有条不紊地进行。
苏挽晴的修炼室内,冰蓝色的灵力波动越来越强,眉心霜花纹路从黯淡转为温润,甚至比受伤前更加凝实。
第三天,她出关了。
冰魄之种恢复到七成半,太阴本源也补回了部分损失。虽然距离巅峰状态还有差距,但至少有了自保之力。
她走出修炼室,第一时间来到主控室。
然后,她看到了那个银灰色的“茧”。
以及茧旁,凌昭提前留下的一枚玉简。
苏挽晴拿起玉简,神识探入。
里面是凌昭的声音,平静而坚定:
“阿拂,当你听到这段留言时,我正在‘时茧’内恢复伤势。勿忧,五日后我会出关。这期间,离渊号的维修已经进入尾声,你只需监控即可。”
“另外,有件事需要你提前准备——我怀疑霜寂废墟的入口有特殊禁制,可能需要‘太阴之体’或者‘时空道韵’才能开启。我出关后会第一时间尝试,但如果失败……”
他顿了顿。
“你就用冰魄之种的力量,配合这个坐标——(附一组复杂的空间坐标)——强行在废墟外围打开一个临时通道。那会消耗巨大,所以……在我尝试之前,尽量保存实力。”
留言到此为止。
苏挽晴握紧玉简,看向那个静静悬浮的银灰色时茧。
她能感觉到茧内传来的、极其微弱但确实存在的生命气息。
他还活着。
在燃烧自己的神魂,换取力量。
“笨蛋……”她低声说,眼眶有些发红。
但她没有打扰,只是默默走到副控台前,开始检查离渊号的维修进度。
正如凌昭所说,大部分损伤已经修复,只剩下能源管线的最后清理工作。维修傀儡的效率很高,预计再有两天就能全部完成。
苏挽晴又调出冰魄星鉴的监控数据。
棱晶内部的暗红光点依旧存在,但没有增多的迹象。星鉴本身对霜寂废墟方向的感应,正在缓慢增强——这意味着他们离目标越来越近,也意味着……危险越来越近。
她深吸一口气,开始按照凌昭留下的坐标,在星图上进行模拟演算。
那组坐标指向霜寂废墟的某个“薄弱点”,根据计算,那里确实有较高的概率可以强行打开临时通道。
但需要的能量……
苏挽晴评估着自己恢复后的实力,眉头微蹙。
即使在全盛状态,她也要付出至少五成冰魄本源的代价,才能撕开一道维持十息左右的通道。
而且,通道的稳定性无法保证。
她关掉星图,走到舷窗前。
窗外是永恒的星空,碎星海的方向,能看到一些稀薄的、如同极光般流淌的彩色光带——那是时光乱流在现实世界的投影。
美丽。
而致命。
“我们会活下去的。”她对着窗外的星光,轻声说,“然后,找到你的族人,救出他们。”
“一定。”
……
第五日。
时茧表面的银灰色光芒开始剧烈波动。
茧内传来清晰的心跳声,咚、咚、咚……每一次跳动都让周围的时空产生微弱的涟漪。
苏挽晴站在主控室内,紧张地看着。
终于——
咔嚓。
茧的表面出现第一道裂痕。
然后是第二道、第三道……
无数裂痕如蛛网般蔓延,银灰色的光从裂缝中透出,越来越亮!
最后,整个时茧轰然碎裂!
化作漫天光点,消散在空气中。
光点中央,凌昭缓缓睁开眼。
他的外貌没有任何变化,但那双眼睛深处,仿佛多了一些……沉淀了漫长时光的沧桑。
时茧内十年,外界五日。
他用十年时间,修复了神魂损伤的七成,将时空道韵重新凝聚,虽然依旧不及巅峰,但至少恢复到了化神初期的水准。
代价是:他永久损失了二成神魂本源。
这意味着他的修为上限被锁死了——此生,恐怕再难突破清虚境。
但凌昭不在乎。
“你……”苏挽晴快步上前,想说什么,却一时语塞。
“我没事。”凌昭对她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四肢,“时间刚好。离渊号修复完成了吗?”
“完成了。”苏挽晴压下心中的情绪,汇报道,“所有系统自检通过,能量储备100%,护盾和武器单元全部恢复。冰魄星鉴对霜寂废墟的感应强度,比五天前提升了三倍。”
“好。”凌昭点头,走到主控台前,“那就出发。”
他亲手按下引擎启动键。
离渊号尾部,三个幽蓝喷口同时亮起,船体缓缓脱离陨石带的阴影,调转方向,朝着碎星海深处驶去。
星图上,代表霜寂废墟的红点越来越近。
冰魄星鉴的光芒也越来越炽烈。
当离渊号穿过一片稀薄的星云,前方视野豁然开朗时——
两人同时屏住了呼吸。
那是一片……冰封的星河。
无数破碎的星辰残骸,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冻结在虚空中,保持着崩解瞬间的形态。有的像绽放的冰花,有的像凝固的波涛,有的像扭曲的雕塑。在这些冰封残骸的中央,一座巨大的、半透明的冰山静静悬浮。
冰山内部,隐约能看到建筑的轮廓。
亭台楼阁,回廊殿宇,全部被冰封在其中,保持着某个瞬间的状态。
而在冰山的最深处,靠近核心的位置……
有七个模糊的人形轮廓。
跪在地上,双手捧着自己的头颅。
霜寂废墟。
到了。
离渊号在距离冰山千里外的位置缓缓停下。
再往前,空间就开始出现明显的扭曲——那是强大禁制的外围影响。
凌昭将冰魄星鉴捧在手中。
棱晶此刻已经炽亮得如同一个小太阳,内部记录的钓时客影像正在疯狂闪烁,那些暗红色的光点也活跃到了极致。
“污染源头……就在里面。”凌昭沉声道。
“怎么进去?”苏挽晴问。
凌昭没有回答,而是闭上眼睛,将神识探向冰山。
他的时空道韵如同触手般延伸,小心翼翼地触碰那片冰封的禁制。
然后,他“听”到了。
那个声音。
从冰山深处传来,穿过三百年的冰层,穿过扭曲的时空,直接回响在他识海中的——
“归……墟……”
“归……墟……”
“归……墟……”
每一声呼唤,都带着无尽的悲怆,和无尽的……渴望。
凌昭猛地睁开眼。
“入口找到了。”
他看向苏挽晴。
“但我们需要做一个选择。”
“什么选择?”
凌昭指向冰山表面,七个不同的方位。
那里,各有一个微弱的、冰蓝色的光点,如同呼吸般明灭。
“那是七个入口。”他说,“对应里面那七个冰雕。每一个入口,只能进一个人。而且……一旦选择,就无法更改,也无法回头。”
“必须分开?”苏挽晴皱眉。
“恐怕是的。”凌昭点头,“这应该是星痕宗当年设下的最后一道保险——防止被污染者一次性突破所有防线。七个守墓人,七条独立的路径,最终……在核心汇合。”
他顿了顿,看着苏挽晴的眼睛:
“但谁也不知道,在各自的路上上,会遇见什么。”
“也许是机缘,也许是陷阱。”
“也许是救赎,也许是……更深的绝望。”
苏挽晴沉默片刻。
然后,她伸出手,握住了凌昭的手。
“那就各自走各自的路。”
她说。
“然后在核心……”
“再会。”
凌昭看着她眼中毫无动摇的坚定,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他反握她的手,用力点头:
“好。”
“那我们就……”
两人同时看向冰山,看向那七个如同星图般排列的冰蓝光点。
“选路吧。”
离渊号的舱门打开。
两人化作两道流光,射向那片冰封的死亡之地。
而在他们身后,遥远的星空中——
一艘通体漆黑、船首雕刻着狰狞骨兽的战舰,正悄无声息地驶来。
舰桥上,骨叟拄着手杖,看着星图上那两个正在接近霜寂废墟的光点,干枯的嘴角咧开一个笑容。
“钥匙已经就位……”
“那么,三百年的等待……”
“该结束了。”
他抬起手杖,杖尖的灰色晶石中,映照出冰山深处,那七个冰雕中央——
一个正在缓缓旋转的、暗红色的……
旋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