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里停尸间的刺骨寒意、刺鼻的消毒水味,还有他脖颈处那道深可见骨的痕迹,与眼前温热的、会皱眉会担忧的沈青泽重重重叠。
夏念安越说越崩溃,身体控制不住地发抖,脑子乱得像团被揉皱的麻纸,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连贯了。
沈青泽听着她嘶吼出“于瑶自杀”“自己刺大动脉”的细节,看着她满脸泪痕、满眼惊恐的模样,原本紧绷的身体骤然一僵,瞳孔猛地收缩,像被无形的冰锥刺中。
他攥着的拳头瞬间收紧,指骨泛白到几乎断裂,连呼吸都滞了半秒。
那些细节太具体,具体到只有真正经历过的人才会知道。
可这不是他熟悉的那个夏念安会说的话。
他记忆里的夏念安,提起那场事故只会沉默落泪,从不会这样歇斯底里地嘶吼,更不会用这种充满恐惧与陌生的眼神看着他。
一股寒意顺着脊椎往上爬,他猛地松开原本想碰她的手,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眼底的温和彻底被恐惧取代,声音都带着不易察觉的发颤,“你……你是谁?”
他盯着她的脸,明明是熟悉的轮廓,可眼神里的陌生感像一道鸿沟,将他与“夏念安”彻底隔开。
这个“回来”的人,根本不是他放在心尖上疼惜的那个夏念安,反而像个披着她皮囊、知晓一切过往的陌生人,让他从心底里生出一阵发毛的恐惧。
沈青泽往后退的动作带着明显的抗拒,目光死死锁在她脸上,试图从那熟悉的轮廓里找到一丝他熟悉的影子。
可没有。
眼前人的眼泪是真的,恐惧是真的,但那份深入骨髓的陌生感,像一层冰冷的薄膜,把所有熟悉的痕迹都裹得严严实实。
“你说的这些……根本不是念念会说的话。”他的声音发紧,指尖冰凉,连带着脸色都白了几分。
他想起过去无数个夜晚,真正的夏念安会窝在他怀里,小声说起那场事故时,声音里满是愧疚与后怕,从不会有这样近乎控诉的惊恐。
而眼前的人,每一个字都像在剖开过去的伤疤,却没有半分属于“夏念安”的柔软。
寒意越来越重,沈青泽甚至不敢再靠近半步,只攥紧了拳头,语气里带着难以置信的恐慌,“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会在她的身体里?”
夏念安被他后退的动作和满眼的恐惧吓得一缩,攥着床单的手猛地收紧,指节泛白得更厉害,眼泪掉得更凶了,“我、我是夏念安啊……真的是我!”
她往前挪了挪,想靠近却又怕再惹他害怕,声音里满是无措的辩解,“你、你不认识了吗?你怎么会不认识我了?”
她盯着他眼底的抗拒,心脏像被攥住般发疼。
明明她才是那个经历了生离死别、面对“死而复生”的人,可现在,他看她的眼神,却像在看一个可怕的入侵者,这份陌生与恐惧,比之前的荒谬感更让她崩溃。
沈青泽脸色铁沉,下颌线绷得紧紧的,目光像淬了冰似的紧紧盯着她,没说话,空气里的沉默压得人喘不过气。
夏念安吸了吸鼻子,用手背胡乱擦了擦眼泪,胸腔里的慌乱渐渐压下去些,率先打破了僵局。
她攥着床单的手松了松,声音还有些发哑,“你怎么活下来的?我记得……明明已经……是你复活了吗?还有,你好像变高了,也比以前壮了不少。”
话一出口,过往的愧疚又涌了上来,她眼神躲闪了下,补充道,“当初我跟你提分手,不是故意的。那次绑架之后,我伤害也很大,我每天都在怕,住了将近三个月院,我家人也坚决反对我们再在一起,我……”
没等她说完,关于于瑶的疑问又冒了出来,她抬头看向沈青泽,眼底满是急切,“对了,于瑶呢?她活下来了吗?还是说……你们那天在场的人,都复活了?”
夏念安眼眶通红,眼泪还挂在脸颊上,说话时声音发颤却字字恳切,那模样根本不像是撒谎。
沈青泽盯着她,心底那点怀疑渐渐被推翻,一个荒诞却唯一的答案猛地撞进脑海——
真正的夏念安的灵魂,回来了。
可昨天晚上还好好的,他们还亲密无间,什么异常都没有,怎么一夜之间就变了?
他的脑子飞速运转,混乱中突然想起什么,指尖瞬间冰凉,忙不迭地掏出手机,手指因为慌乱而微微发颤,在通讯录里翻找着于瑶的号码。
如果眼前的人是真正的夏念安,那他身边那个“夏念安”呢?难道会变回于瑶?
这个念头让他心脏狂跳,指尖按在拨号键上,几乎是立刻就打了过去,耳边只剩下电话接通前的“嘟嘟”声,每一声都像敲在他紧绷的神经上。
夏念安看着沈青泽对着手机指尖发颤的模样,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她攥着衣角的手又紧了紧,眼底刚压下去的恐慌又冒了出来。
他这副急切又抗拒的样子,是还在怪当初的分手,不肯原谅自己吗?
可她更怕的是,自己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个陌生的房间里,昨晚的记忆还停留在警局签完字的疲惫,醒来却要面对“死而复生”的他,还有他眼里化不开的疏离。
她张了张嘴,想再问些什么,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只剩下满心的无措,“我……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回事,醒来就在这里了……”
电话被接通的瞬间,那边传来一声熟悉又柔弱的声音,带着几分刚睡醒的迷糊,“喂?哥?”
“哥”这个称呼像根针,狠狠扎进沈青泽心里,他心口骤然一沉,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语气尽量保持平稳,“你今天……有什么不一样的吗?或者说,有没有什么想跟我说的?”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随即传来带着困惑的声音,“没、没有啊……哥,发生什么事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沈青泽盯着眼前的夏念安,又想起电话里于瑶毫无异常的语气,喉结滚动了一下,没敢再多问,只匆匆道,“没什么,你先忙。要是有什么想说的,随时给我打电话就行了。”
说完,他没等那边回应,直接按断了电话,手机屏幕暗下去的瞬间,他眼底的慌乱又深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