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因距离导致延迟,消息均显示曹军夜间未动。
直到未时,臧霸终于收到关键军情:
曹军辰时拔营。
大军继续推进,情报接连不断。
巳时:曹军整队急行,已过十里。
午时:曹军驰骋十五里,抵达嬴县。
下午三点左右,曹军快速行军十五里到达奉高县城,短暂休整后立即朝东南方转移。
直到此刻,臧霸才彻底明白曹军的真实目的。
他原本有些担心,曹军可能不会拦截琅琊军,而是向西行进。
毕竟泰山西侧是济北相鲍信的辖区,据陶谦所说,鲍信与曹操交情深厚,此战或许会援助曹操。
但鲍信兵力有限,仅有数千士兵,对战局影响微弱,臧霸先前并未放在心上。
如今曹军现身泰山,迫使臧霸不得不重新评估鲍信的作用。
倘若曹军万人与鲍信数千人马会合,再占据险要地形防御。
那臧霸确实不敢贸然进入泰山狭道,必须先清除这个威胁。
然而曹军突然调转方向,让臧霸最终确认,对方就是要将琅琊军困在狭道内。
这个策略可以理解,毕竟泰山狭道是最易守难攻的地形。
臧霸命令部队继续加速前进。
深夜时分,部队已连续行军八十里,臧霸下令扎营休整。
此时距离狭道出口仅剩二十里,但士兵们体力透支,无法继续前进。
根据最新情报推算,曹军距出口尚有五十里,不可能抢先抵达,臧霸同意暂停行军。
随着两军距离拉近,侦察兵往返更加频繁。
七十里的间隔,快马只需两小时就能往返,曹军若有异动必能被及时察觉。
臧霸稍感安心。
出于对青州军威名的顾虑,臧霸此次行军格外谨慎。
他派出大量侦察兵,将狭道两侧可能设伏的区域都仔细搜查,绝不冒进。
生怕曹军又像往常那样神出鬼没。
但就目前形势来看,这番布置似乎有些多余。
曹军本就兵力紧张,能分出一万人牵制自己已属不易。
期间臧霸的侦察兵也发现曹军斥候,对方只敢在山口外围活动,不敢进入狭道。
由于数量不及臧霸的骑兵,这些斥候无法构成实质威胁。
正是凭借人数优势,臧霸才能持续掌握曹军动向,否则早被对方驱逐。
就在臧霸刚要就寝时,侦察兵急报:曹军突然启程。
但行军方向并非臧霸所在的狭道,而是朝西边的济北国去了。
看来他们的斥候从山上发现了我军,知道无法抢先到达山口,所以放弃了。臧霸略带惋惜地说道。
曹军探马不敢深入狭窄山道,却可弃马攀山,主力行踪暴露只是时间问题。
臧霸原本盘算着,若曹军胆敢继续疾行冲向谷口,疲惫之师必难抵挡以逸待劳的四万琅琊军。未料曹军竟及时止步,倒显出几分明智。
次日破晓时分,琅琊大军安然通过险峻峡谷。当夜子时,粮秣物资亦顺利运抵隘口。臧霸眉间紧锁的皱纹终于舒展。
此时曹军已拔营西撤,万余人马在济北与泰山接壤处渡过汶水,沿北岸构筑营垒。这分明是要借天险与琅琊军隔河相持。
臧霸当即令孙观率部驰向东北,封锁临菑通往泰山的要道。待斥候确认北面山道再无曹军踪迹,孙观便留侦骑驻守,亲率主力向西南迂回,形成夹击之势。
第四日完成所有部署后,臧霸召来吴敦、孙康、尹礼三将,准备对曹军发起试探性进攻——这万余人究竟是精锐之师还是疑兵之计?
烈日当空时分,两军隔水列阵。曹操将兵马陈列于汶水北岸,臧霸则率三万劲旅驻守南岸,只待孙观的包抄部队就位,便要强渡汶水。不料曹军突然整队西撤,向济北腹地退去,军容严整不见丝毫慌乱。
曹操与鲍信果真沆瀣一气!臧霸望着远去的曹军眯起眼睛,传令孙康、尹礼率两万本部继续驻防南岸。本帅自领两万精兵取道泰山,直逼临菑。吴敦负责督运粮草,不得有误。
“我倒要瞧瞧,这曹孟德可真有胆量放弃临菑城!”
众人神色惊疑,互相张望。
孙康拧紧眉头:“大兄,倘若曹军那一万多人将您与三弟围困在泰山险道,该如何是好?”
“岂有此理!”臧霸对兄弟们的忧虑颇感不耐,“我自会分兵扼守要道。”
“若那曹军当真不知死活,胆敢踏进泰山谷口,你们尽管放他们进来。”
“待我与仲台率军从山道杀回,必能全歼这批敌军。”
“因此,他们来攻反倒不足为惧,怕的是他们不来进犯。”
臧霸从容自若。
众人顿时心领神会,纷纷抚掌称是。
臧霸甘愿以身作饵诱敌的胆魄,更令众人心生敬畏。
曹军列队远去,渐渐消失在众人视野尽头。
“哒哒哒——”
杂乱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臧霸等人向西望去,只见一名探马疾驰而来。
虽料想曹军不会去而复返,但谨慎的臧霸仍在西面布下哨探以防不测。
与曹军交锋,再谨慎也不嫌多。
转眼间,探马已至跟前。
他猛拽缰绳,连礼数都来不及周全,便失声惊呼:
“禀将军!”
“大事不好!”
“西面突现五六千铁骑!”
“距我军已不足二十里!”
急促的喘息暴露出探马内心的惊惶。
臧霸等人一时愣住,半晌才回过神来。
“多少兵马?”臧霸瞳孔骤缩,“再说一遍!”
“足足五六千!”探马声音发颤,“全是精锐骑兵!”
臧霸转头望向同样面无人色的孙康、吴敦,背脊渗出冷汗。
这曹孟德莫非疯了?!
这五六千骑兵可是他的命根子!
若失了这批精骑,陶谦七万大军在青州岂非肆无忌惮?!
他怎敢如此兵行险着?!
“速速摆开阵型!”
臧霸强压震惊,不再思索曹军来由,当即接 ** 令:
“立刻架设鹿角!挖掘陷马坑!布置绊马索!”
一道道军令如连珠炮般传出,吴敦等人急忙调兵布阵。
好在尚有十里之距,更有汶水阻隔。
尚可及时应对。
待所有防备措施安排妥当,臧霸才觉后怕,浑身寒毛直竖。
曹操的用兵当真诡谲难测!真可谓神出鬼没!!简直是胆大包天!!!
先是以万余人马进驻泰山,牢牢牵制住我军全部注意力!
又诱使我调遣孙观所部万人去封锁泰山隘口!
最终竟 ** 我军渡汶水追击!
若非亲身经历,谁敢相信曹操竟敢置青州于不顾,将全部精锐骑兵调来与我军决战?!
曹操兵力不足的假象,成功蒙蔽了所有人!
我连他会突然放弃临菑转进泰山都未能料及!
又怎会加派斥候去济北防范骑兵偷袭?!
幸亏未曾被 ** 越过汶水!
幸亏提前布置了侦察骑兵!
否则这骤然杀出的五六千铁骑,
岂非要让我四万大军全军覆没?!
时值枯水季节,汶水多处可涉浅而过。
臧霸的营寨选址却堪称完美——
左后靠山,前临汶水。
只要守住渡口,曹操的五千骑兵便难有作为。
斥候不断泅渡南探。
最新军报显示,那支骑兵暴露行踪后,已转向东去与曹操主力会师。
孙观所部也奉命北返,与主力合兵一处。
臧霸立即加固营防,赶制拒马鹿砦。
此刻他终于醒悟:
这六千铁骑的出现,彻底改变了泰山战局。
何须再猜疑那万余人是否精锐?
这分明就是王牌中的王牌!
一万步卒加五千骑兵,已是曹操大半家底!
若再参不透其中玄机,当真愚不可及!
曹操分明要以我四万琅琊军为突破口,扭转青徐战局!
这般破釜沉舟的奇谋,几人能料?!
赌上整个青州安危,亲率精锐南下图谋泰山,简直疯狂!
至此臧霸才恍然大悟:
日前青州军的急行军不过是障眼法,
只为让我误判其欲打防御战!
青州军真正的意图是主动出击而非防守!
那夜他们分明已逼近山口五十里,却骤然退兵,这一举动成功迷惑了我们,让我们误以为对方是察觉到主力位置后因畏惧而撤退。
事实上,这不过是让骗局显得更逼真的伎俩罢了!
青州军根本无意将我们困在泰山狭道——若我军真被困于此处,他们的骑兵便毫无用武之地!
多亏兄长行事周密,既布置哨探,又未受曹 ** 迫贸然渡汶水,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孙康语气中透着后怕。
确实。孙观神色肃然,点头应和。
吴敦等人亦面露惧色,纷纷附和。
不……关键在于曹军随行谋士的失策。臧霸沉声道。
半年前程昱渡海焚毁公孙瓒十万石粮草,徐庶于白马将袁术耍得团团转,此二人因此声名鹊起。
如今天下皆知:曹操行军必带谋士。
此番随军的会是谁?徐元直?程仲德?
若他择一处险地进行交锋,再诈败诱我军追击,这险招才算得上完美无缺。
只要我军中计追击,阵型必然瓦解。
届时即便哨探在二十里外发现曹军骑兵,也来不及反应了。
追击中的部队绝无可能立即回撤重整阵型——如此至少折损上万兵马。
言及此处,臧霸忽然陷入沉默。
或许那谋士早已算准他行事谨慎,故而放弃诈败之计?
这也未尝不可能。毕竟他不断派遣斥候的举动,已充分证明他比那些败于青州军的将领更为警觉。
谁人不知青州军诡计多端?即便如今失去陈宫这位谋主,但在真正击败他们之前,任何对手都不敢松懈。
臧霸暗自思忖:对方谋士想必也清楚,诈败之策对防范严密的敌人难有成效,因此才未采用。
想到此处,他不禁暗叹:此人虽远不及陈宫,倒也算得算无遗策。
若非他格外谨慎,换作孙观等人统兵,恐怕早已落入圈套——届时必将全军覆没。
四万大军猝不及防间乱了阵脚,转眼就被五六千铁骑冲得七零八落。
能活下来一万余人,已是上天庇佑。
诸将切记,日后用兵定要慎之又慎。臧霸面色凝重,对帐下四员虎将沉声道,若非我多留几分心思,这青徐战局的僵持之势,险些就让曹孟德从我们这里撕开裂口。
大哥教诲极是!
众将此刻仍觉后怕,纷纷应和,暗下决心今后定要谨遵臧霸将令,不可轻举妄动。
大哥,如今该当如何?孙观抱拳请教。
臧霸凝视跳动的灯焰,良久方道:曹军奇袭未果,必会退兵。
退兵?孙康等人面露疑惑。
正是。臧霸颔首,曹军此次突袭,原想趁我们不备,从琅琊打开局面。如今功败垂成,那支渡河而来的万人精锐,加上这五六千铁骑,已是青州大半家底。
他手指轻叩案几:我军既已严阵以待,营寨固若金汤,骑兵难以施展。若那一万步卒强渡作战,又无骑兵策应,即便能胜也必是惨胜。
帐中油灯地爆了个灯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