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凭你也敢妄谈匡扶天下?!
若非阴差阳错成了蔡邕之婿,你连替我们提鞋的资格都没有!
碍于蔡邕颜面,加之众人尚存一分矜持,倒也未当场发作。
谁料杨彪竟站了出来,公然与蔡邕对峙。
霎时间,满座公卿皆以讥诮轻蔑的目光睨视着陈渡与蔡邕,等着看二人洋相百出。
陈渡却恍若未闻,从容为卢植斟满酒盏,双手奉上,继而自斟一杯。
方才所言愿救天下者寥寥,卢公当属其一,陈渡深感敬佩。定不负卢公所望。说罢举杯一饮而尽,倒转杯身示敬。
随即携面色阴沉的蔡邕行至马日磾案前,再度举杯:听闻马公对岳父多有照拂,日后必当厚报。
马日磾先是一怔,继而含笑饮尽,颔首以示嘉许。
这般举动令满座哗然。
轻蔑之极莫过于视若无物——但也要看是谁。
若是四世三公的袁绍这般态度,自是理所当然。
可你一介寒门竖子,凭什么对杨氏嫡裔如此无礼?!
这般装腔作势,分明是丑态毕露!
这般默不作声,岂非畏缩怯战!
定是理屈词穷,才故作镇定!
杨彪望着陈渡继续敬酒的背影,竟失笑出声。
区区寒门敝履,侥幸攀附蔡邕这棵病树,就真当自己是凤凰了?
也配在衮衮诸公面前奢谈经世济民?
也敢在此高谈阔论指点江山?!
也配摆出这副云淡风轻的嘴脸?!
说什么行道者寡,简直贻笑大方!
大殿内骤然响起清脆的巴掌声,震得满座骇然。杨彪脸上 ** 辣的痛感还未消退,另一边脸颊又结结实实挨了一记耳光。这位弘农杨氏的当家人双颊通红,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竖子安敢!杨彪勃然大怒,正要发作,却见陈渡负手而立,神色淡漠如霜。殿中烛火摇曳,在他眼底投下细碎的光影。
卢植猛地拍案而起:陈渡!你这是做什么?
蔡邕手中酒樽当啷落地,琼浆泼洒在青砖之上。满堂公卿鸦雀无声,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唯有角落铜漏滴答作响,愈发衬得殿内死寂。
杨公方才不是问,我凭什么站在这里说话么?陈渡掸了掸衣袖,语气平静得可怕,现在可明白了?
杨彪喉结滚动,竟说不出话来。他左侧脸颊已经浮现出清晰的指印,精心打理的胡须也凌乱了几分。这个素来以辩才闻名的太尉,此刻却像被掐住喉咙的困兽。
诸侯席间传来压抑的抽气声。有人不慎碰翻了食案,酒水顺着案角蜿蜒流淌,却无人敢去擦拭。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钉在场 ** 那两个身影上。
文先...卢植刚要劝解,却见杨彪突然踉跄后退两步。这位年过五旬的老臣捂住心口,面色由红转白,竟似要当场昏厥。
陈渡冷眼旁观,忽然轻笑一声:杨公若要装晕,不妨换个新鲜些的招数。他边说边向前迈步,腰间的玉佩随着动作轻轻碰撞,发出细碎的声响。
殿外忽起狂风,吹得廊下宫灯剧烈摇晃。明灭不定的光影中,陈渡的面容显得格外森冷。他盯着杨彪颤抖的胡须,缓缓抬起右手——
够了!蔡邕终于回过神来,一个箭步上前拽住女婿的袍袖,渡儿,这是朝堂!
大殿内鸦雀无声,杨彪脸颊上赫然浮现两道红肿掌痕。
清脆的耳光声在殿内回荡,格外刺耳。
辱我无妨,莫要牵连家岳。陈渡声音冷峻,他年事已高,经不起这般折辱。
至于议政之权,岂由尔等裁定?
天下兴亡,庶民有责,为何不能议?
莫非这江山,姓杨不成?
杨彪如遭雷击,呆立当场。
随即热血上涌,面红耳赤。
奇耻大辱!他何曾受过这等羞辱!
纳命来!杨彪拔剑出鞘,直取陈渡咽喉。
锵然一声,曹操不知何时已挡在陈渡身前,利刃相击,杨彪佩剑应声落地。
满殿哗然。
曹操竟为寒门子弟,公然对杨氏家主兵刃相向?
今日之事,简直匪夷所思!
有人暗自掐臂,疑在梦中。
杨彪须发皆张,怒目圆睁:曹孟德!尔欲何为?!
杨氏门生故吏纷纷离席,曹氏亲族亦拔剑相向,殿内顿时杀气弥漫。
诸位可知,尔等项上头颅尚在,全赖陈太阿之谋!曹操执剑环视,声若雷霆。
他未料陈渡当众掌掴杨彪,却决意相护到底。
此言一出,满朝哗然。
曹操那些神鬼莫测的奇谋,竟是蔡邕之婿所出?
杨彪抚着 ** 的脸颊,一时竟忘了愤怒。
是又如何?!杨彪厉声喝问。
曹操眼中寒光乍现:弘农距此不过百里。
我麾下两万铁骑,就屯在洛阳城外!
陈渡若受了一丝一毫的伤害,我必让弘农杨氏灰飞烟灭,将你杨家府邸踏为废墟!
雷霆般的怒吼在大殿炸响,曹操的死亡宣告如同九天惊雷,震得众人肝胆俱颤。
【陈渡若受一丝一毫的伤害...】
这诛心之言在众人心头疯狂激荡,令他们脊背发凉,汗毛倒竖。难道讨伐董卓的计策,当真是这个寒门子弟所献?否则曹操怎敢为区区布衣,公然与四世三公的杨氏为敌?
袁绍愣在当场。
公孙瓒、袁术等人同样被这雷霆之怒震慑。
即便是最不服曹操的诸侯,此刻也清晰感受到了那席卷全场的 ** 威压与刺骨杀机——而这一切,竟都是为了那个名叫陈渡的白衣谋士。
各路诸侯心中惊涛骇浪:这个陈渡究竟有何等价值?那些改变天下格局的奇谋,当真都出自他手?值得曹操不惜与整个士族集团决裂?
杨彪的视线从杀气冲霄的曹操身上掠过,扫过虎视眈眈的曹氏亲族,最终定格在那气定神闲的布衣青年身上。
就是这个被他嗤之以鼻的寒门子弟...
就是这个当众掌掴他的狂徒...
就是这个宣称满朝未见忠良的狂生...
竟能让枭雄曹操如此不计代价地维护?那些震惊四座的战略,莫非真出自此人之手?
深深的挫败感如潮水般吞没杨彪,他忽然惊觉一个可怕的事实:在董卓掀起的乱世漩涡中,杨家累世的清贵名望,在掌握兵权的豪强面前竟变得不堪一击。
从董卓到曹操,这些武夫可以随意践踏士族尊严。
乱世,真的来临了。
杨彪颓然拾起佩剑,踉跄离去的身影写满迟暮。即便燃烧最后的热血,他也无法无视那柄悬在杨家头顶的利剑。
他身后屹立着一个庞大的宗族势力,而这个宗族背后还牵连着数不清的附属家族。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今日只因厌恶一个狂妄无礼的年轻后辈,竟会掀起这般惊天骇浪。
他今日的所作所为,连同弘农杨氏的声誉,都将成为天下人的笑谈。
几百年来积累的威望,转眼间灰飞烟灭。
……
大殿之内,众人已无心宴饮。
曹操对待陈渡的态度,已然说明陈渡必定拥有某种远超常人的才能!
正是这种才能,给了陈渡无视、蔑视杨彪的底气,甚至让他敢于直接一巴掌扇在杨彪脸上。
可即便如此,依然显得太过嚣张了吧?
太阿之剑,果然锋芒毕露。
众人的目光不断在陈渡身上游移,试图从他身上找出特别之处。
几名擅长活跃气氛的男子开始暖场,试图缓和凝重的氛围。
曹操带着陈渡回到席位。
陈渡举杯向曹操敬酒,仰头一饮而尽,说道:多谢主公维护,渡日后定当为主公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曹操不惜以诛灭九族相威胁,也要力保陈渡。
今日这番惊世骇俗的表态,成功地将陈渡牢牢绑在了曹操的战车上。
从今往后,二人将生死与共。
陈渡不信誓言,但他已彻底说服自己——倘若曹操不负他,他也必不负曹操。
蔡邕坐在卢植身旁,目 ** 杂地望着对面落座于曹操身边的陈渡。
他既惊讶于陈渡竟会为了维护自己而掌掴杨彪,心中也泛起一丝欣慰,同时又觉得此举过于鲁莽。更让他震惊的是,陈渡所展现出的能量及其对曹操的影响力。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已无法再以长辈的姿态面对陈渡——某种程度上,他反而成了受陈渡庇护的人。
杨彪被曹操当众羞辱,最得意的莫过于袁绍。
其一,陈渡与曹操联手狠狠打了杨彪的脸,而杨彪挨了打却不敢还手,让袁绍暗自痛快;其二,如今他已是无可争议的朝堂领袖,这场庆功宴的掌控者,自然驾轻就熟。
不多时,宴会气氛在袁绍的引导下逐渐热烈起来。大臣中既有杨彪 ** ,也有厌恶杨彪之人,他们已下定决心要将今日之事传遍天下。
陈渡以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一语激起众人共鸣,而后惩戒辱及蔡邕的杨彪,此举既合孝道,又为自身博得美名。此时他已两度受恩于蔡邕翁婿。
正当众诸侯议论纷纷之际,赵云与典韦捧木匣疾步入殿,行至曹操与陈渡面前。
赵云典韦龙行虎步踏入大殿,挟裹着刺鼻血腥气。这股气味在殿内肆意弥漫,二人周身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浓重血煞之气——此非虚言。
虽距十步之遥,那股诡谲血气仍随风袭向众公卿,引得不少人掩鼻干呕。袁绍初时对二人擅入颇为不悦,待见其走向曹操,立时转怒为喜。在他闻来,那血腥竟成了芬芳——既是曹操部属,便等同他的鹰犬。
参见主公!祭酒大人!
赵云单膝跪地,手捧木匣,字字铿锵:末将幸不辱命!这一声呐喊在大殿激荡回响,震得众人耳膜生疼。他染血甲胄将原本英挺的身姿勾勒得杀气凛然。
典韦默然退回陈渡身后,铁塔般的身躯将其完全笼罩。陈渡顿觉心安。曹操则赤足离席,箭步上前扶起赵云,仔细端详后急切问道:子龙可曾受伤?待得到否定答复,方接过木匣随手放置,又紧握赵云双手。
直至今晨太阿方告知,你二人仅率百骑截击董卓!闻讯后我忧虑万分,现今见子龙与恶来无恙,这颗心才算落地。
“损失上百骑兵不算什么,任务未能彻底完成也无碍,但若子龙或恶来有半点闪失,对我来说便是无法弥补的损失,我绝不能容忍。”
“今后即便是太阿的命令,你们也不准再涉险,切记!”
曹操紧握赵云的手,言辞恳切,提及恶来时,他不经意地瞥了一眼典韦。
典韦仍未松口答应归顺于他。
这位魁梧猛将对领兵打仗似乎兴致缺缺,反而更乐意守在陈渡身旁当一名护卫。
曹操自然不便强求。
偶尔虽觉遗憾,可转念想到陈渡的安危,他又觉得除了典韦,实在无人能担此重任。
派谁去保护陈渡,他都难以放心。
尤其是今日陈渡当众羞辱了杨彪。
可以预见,杨彪那些门生故旧绝不会善罢甘休。
刺杀,恐怕已在酝酿之中。
“云,谨记教诲!”
话音刚落,殿内一众公卿已然哗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