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他们终于明白,为何方才赵云会那般高声宣示——换作他们,恐怕也会忍不住放声宣告这桩壮举!
何等荣耀的功绩!
“两位将军仅率百骑便敢直闯董卓大营?!”卢植率先拂袖追问。
在获救的公卿中,卢植最通晓兵事。
当他看见赵云与典韦浑身浴血踏入殿内时,目光便始终未离开赵云手中那只木匣。
此刻听闻曹操说明二人仅带百骑突袭敌营,卢植心中敬重之情更甚。
更令他惊异的是,听曹操言外之意,似乎连曹操本人都不清楚“子龙”此行真正的任务。
如此看来,这又是陈渡在幕后运筹帷幄。
赵云转身对卢植点头确认。
卢植瞳孔骤缩,随即朝赵云投去赞许的微笑,而后将视线转向曹操身后的陈渡——恰好对上了陈渡沉静的目光。
“子龙说不辱使命,不知太阿究竟委派了何种重任?”曹操难掩好奇。
他心知肚明:
能让陈渡如此煞费苦心,甚至派出赵云、典韦两员虎将率百骑行险的任务,目标绝非等闲之辈。
早在陈渡讳莫如深时,他心中已掠过几个大胆揣测:
或许是李儒,或许是吕布。
此二人一智一勇,乃董卓左膀右臂。
若能取其首级,董卓末日便指日可待。
思及此,他拉着赵云入席同坐,指尖轻启木匣时,嘴角已扬起胜券在握的弧度。
百骑奇袭敌营竟能功成身退,这般壮举着实给曹操挣足了脸面。
满朝文武的视线都聚焦在那方木匣之上。
匣中首级还裹着一层粗麻布。
当曹操解开布袋捧出首级时,那张再熟悉不过的面容让他瞬间僵在原地。
首级从曹操指间滑落,在大殿猩红地毯上弹跳翻滚,最终静止。
曹操仍保持着托举的姿势,喃喃道:这......
卢植的酒樽哐当坠地。
袁绍猛砸案几,箭步冲向那颗头颅。
此起彼伏的器物碎裂声与惊呼声响彻殿堂。
诸曹夏侯霍然起身!
袁术拍案而起!
孙坚长身而立!
公孙瓒骤然起立!
鲍信猛地站起!
张邈离席而起!
沮授腾身直立!
田丰挺身离座!
荀谌骤然起身!
马日磾踉跄站起!
转瞬间满座衣冠如潮水般涌向殿心!
唯有蔡邕独坐席间,眼中尽是惆怅。
陈渡悄然来到老友身旁,在喧嚣中默默相伴。
董...董卓?!
竟是董卓!
百骑破敌?当真?
又是陈太阿之谋?
方才曹操所言非虚?
寒门子弟竟有此等韬略?!
看他这般气定神闲,莫非早知结局?
殿内沸腾如鼎。
曹操从震惊中回神:太阿,这......
四顾寻觅,却见陈渡已不知何时离席而去。
他环顾四周,随即猫腰疾步上前攥住陈渡的袖口,整张脸骤然绽放出狂喜的光彩。
太阿!快说这究竟是何等妙计?!
他浑身仍因激动而颤抖不止,连嗓音都带着战栗,艰难咽下唾沫后,更是将欣喜若狂写在脸上。
未及陈渡作答,袁绍已满面红光地扑向曹操,一把揪住对方衣袖。
孟德你...
干得漂亮!!!
袁绍兴奋得双目赤红,抡起拳头重重捶在曹操肩头,砸得他身形一矮。转手便抄起酒樽斟满琼浆,却未递给曹操,而是径直转向陈渡。
若非太阿小兄弟献策诛杀董贼,本初何以报得家仇?请受我一拜!
从曹操方才言语中,袁绍早已推断这必是陈渡手笔。此刻他望着曹操的眼神充满嫉妒——凭什么这曹阿瞒能有如此王佐之才?他袁本初更需要这般能点石成金的军事奇才!
陈渡淡然一笑接过酒樽,仰首饮尽。
董卓的头颅在殿内公卿间传递。
每个接手者都要啐上一口,全然不顾后来者感受,仿佛唯有唾骂才能宣泄积压的恨意。这个奸贼终于伏诛,衮衮诸公总算能挺直腰杆了。
在历时半个时辰的声泪控诉——细数董卓如何欺凌众人的血泪史后,公卿们终于将注意力转向更关键的谜题:
如何以百骑闯营?怎样于万军中取敌首级?
而斩杀董卓的奇谋,是否真如传言出自陈渡之手?
众人蜂拥至赵云身旁,争相用尽天下美誉称赞这位盖世虎将无双豪杰。赵云却神色整肃,掷地有声道:
昔高祖皇帝曾谓樊哙等功臣:逐兽猎兔者,犬也;发踪指路者,人也。
子龙与恶来兄不过效犬马之劳,真正运筹帷幄者乃我军祭酒!若无祭酒奇谋与主公信重,焉能建此殊功?
诸公莫要再以虚言辱我!
满座闻言,尽皆动容。
大殿上,诸曹夏侯的目光齐齐落在赵云身上,眼中满是欣赏与接纳。
这位外姓将领,如今已赢得他们的认可。
赵云随即向众人详细阐述陈渡的谋略。
随着一声声惊叹在大殿内回荡,公卿诸侯们终于确信——曹操今日的辉煌,皆因陈渡。
或者说,若无陈太阿,曹操的功业根本无从谈起。
“典壮士真的一戟就将董卓的铠甲劈开了?!”座中一名公卿震惊道。
卢植慨叹:“董卓的西凉军经历太阿引发的滔天水势后,早已如惊弓之鸟。而悬羊击鼓之计,便是那最后一根空弦,令他们彻底崩溃。”说罢,他意味深长地瞥了陈渡一眼。
“陈太阿竟能如此精准地洞悉董贼心思,料敌如神,实在令人胆寒!”
“百骑劫营,万军取首!太阿之智谋,子龙恶来之勇武,皆世所罕见!三人当得起‘初平三杰’之名!”
时值初平元年,公元190年。
“初平三杰”的称号迅速流传开来,将陈渡、典韦、赵云三人紧密联系在一起,很快便得到众人认同。
不久后,这一称谓必将随着董卓伏诛的消息,传遍天下。
赵云听到这些赞誉,心中既有一丝自豪,又带着几分惭愧。
待众人散去,他走向公孙瓒,拱手行礼:“见过公孙将军。”
公孙瓒神色微变:“你……子龙认得我?”他不解为何赵云会特意来找自己。
先前赵云所言,他听得清清楚楚。
能与吕布交锋数十回合不分胜负,敢率百骑突袭董卓万军大营——无论这是否出自陈渡的谋划,赵云的胆识与勇武,公孙瓒不得不承认。
此刻,他望向赵云的目光,既钦佩,又夹杂着嫉妒与不甘。
他年轻时也曾百骑袭营,但与赵云的功业相比,不过是小巫见大巫。
当年他所面对的,不过是数百鲜卑游骑,远不及赵云今日之举惊天动地。
他心知肚明——赵云之功,必将名垂青史,万世传颂。
日后世人谈及勇武,恐怕再不会提“贲育之勇”,而会改口为“云韦之勇”“恶龙之勇”了。
“公孙将军竟不记得我?”
赵云先是一怔,继而自嘲地笑了笑。他万万没想到,自己在公孙瓒心中,竟连姓名都未曾留下。
这瞬间让他联想到如今效力的君主,忆起那位军中谋士,心中遇到明主知己的激动之情又一次汹涌而起,令他眼眶发热。
公孙瓒望着浑身浴血、杀气凛然,却眼含泪光凝视自己的赵云,一时竟不知如何应对。
骤然间——
仿佛有千斤重锤猛然撞击在他心口,心脏骤然下沉!
他猛然惊醒!
“你……你是……”公孙瓒双目圆睁,喉头如同被无形之手掐住,惊骇得语不成声。
他终于记起那天的赵云,以及赵云那时说过的每一个字。
【若赵云投效曹将军麾下,曹将军授予职位,赵云便是曹将军之臣,仅为主公旧部罢了。】
【彼时,各为其主】
【赵云,再不会为主公拼死效命,请主公慎重考虑!】
赵云抱拳颔首,“今日成就,全赖将军昔年放手。”
说罢,赵云转身大步离去,背影渐渐消失在宴席间,独坐斟酒自饮。
公孙瓒僵立原处,思绪翻涌,脸沉如墨。
袁术立于公孙瓒身旁,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另一侧。
宾客开始络绎不绝地向蔡邕道贺,与先前对其翁婿冷淡疏远的态度天差地别。
“伯喈得此良婿,真是家门荣光,后继有人。”
“伯喈兄,初见太阿便觉其气度超群,贵气逼人,今后务必常来常往,切莫生疏了。”
“伯喈公,太阿可曾纳妾?是否有子嗣?小女正值芳龄,相士断言她必生贵子,不如……哦不便,真是可惜,可惜!”
众人纷纷盛赞蔡邗慧眼如炬,竟能从天下碌碌无为的寒门子弟中,发掘出陈渡这般真金美玉。
然而蔡邗今日却显得兴致索然。
沮授、田丰、荀谌三人面色凝重,一同走向陈渡。
初闻曹操夺取汜水、斩杀华雄之策出自陈渡时,他们视其为同辈俊杰,虽表现不俗,尚可一较长短。
待知晓陈渡预料到董卓火烧虎牢关、伏击联军之计后,他们意识到此人才华远超预期,已令人难以企及。
当曹操亲口承认大败董卓全赖陈渡运筹帷幄,自身毫无寸功时,三人彻底震撼。他们明白,或许穷尽一生都难以追赶陈渡的夺目光辉。
而最终,当得知“百骑劫营,万军斩首”的惊天奇谋亦出自陈渡之手——
他们不得不面对现实:这一生,恐怕永远无法望其项背了。
战功赫赫的将领们日后或许能建立功业,但百骑突袭这样的战术恐怕难以再现。董卓的惨败将成为所有人的警示。
三位谋士来到陈渡面前敬酒:
广平沮授,字公予。
钜鹿田丰,字元皓。
颍川荀谌,字友若。
陈渡仅对前两人点头致意,却特意询问荀谌:令兄文若何在?得知荀彧不喜喧闹未至,他淡淡应了一声。
这般态度让沮授、田丰暗自不悦。区区寒门子弟竟对世家贵胄如此倨傲,实在罕见。但细想又不觉意外——陈渡连四世三公的杨彪都敢当众掌掴,这份胆识确实非凡。
麋鹿过眼而不瞬,泰山崩前而色不变,正是陈渡此刻写照。他并非强撑门面,而是真的无所畏惧。这份底气非来自家世,而是源于内心不可动摇的信念。
正如其名,陈渡宛如一柄隐于暗处的绝世宝剑。曹操执此利刃,锋芒乍现便斩落董卓首级。
临别时,三人回望陈渡那袭玄色直裾。黑底红纹的衣袍或许将引寒门效仿之风,但众人皆知:除君以外,世间谁堪配玄衣?三人默然离去。
随后向陈渡敬酒的人里,再没有令他印象深刻的角色。
曹操即席发表了一篇 ** 澎湃的演说,以陈渡的《马说》为核心展开论述。当伯乐与千里马的经典篇章在殿内回响时,满座公卿神色动容,不禁联想到自己未遇明主时的困顿岁月。
这场宴会本就是曹操招贤纳士的重要布局,虽因陈渡掌掴杨彪的插曲稍乱阵脚,却意外让《马说》的呐喊传得更远。那一记响亮的耳光,仿佛在向天下寒士宣告:看,布衣亦可扬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