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万五千人守住渡口,公孙瓒就不敢轻举妄动。另外五千人截击那三千先锋。我军再出五百轻骑从泰山狭道接应。陈渡抬眼,眼中精光四射,这三千人,我们要全歼。
他略作停顿:不过臧将军需要打着我青州军的旗号。绝不能让公孙瓒发现,你已归顺我军。
臧霸听得目瞪口呆:陈祭酒早就算到我会投降?
陈渡淡然一笑:我确有把握击败将军,但能否收服将军,却不在我掌控之中。不过即便没有将军相助,公孙瓒也休想拿下临济。
臧霸心中震撼,缓缓点头。此刻他终于明白,自己正置身于一场怎样的宏大棋局之中。
此刻,他忽然意识到,倘若半年前陈渡与曹操就已为他备好平原相印,或许陈渡早料到他终会选择归顺。
这位谋士带给他的惊诧实在太多。
但陈渡最初确实未曾将臧霸归降纳入谋划。他真正盘算的,是彻底击溃那四万琅琊军。至于收服臧霸,不过是顺势而为。
在推演中,臧霸极可能选择以死明志。
即便孙观等人投降,陈渡也绝不打算重用。
因此陈渡对臧霸所言非虚:即便没有臧霸归顺,公孙瓒也休想染指临济盐场。
这全赖精准的时机掌控。
曹操那封回绝袁绍的书信,是曹军进入泰山后才送达的。待袁绍阅毕,曹军早已陈兵奉高平原。
从袁绍与公孙瓒退兵三百里,到公孙军抵达临济,至少还需半月。
如今仅过四日。
公孙瓒大军赶到临济的速度,注定快不过曹操击溃臧霸与陶谦的进程。
故而无论臧霸是否归降,公孙瓒此番征伐注定徒劳——除非他与袁绍毫无嫌隙,除非他真不疑心这是袁曹联手设局。
否则,他绝不敢倾全军渡河夺盐。
即便真有万一,凭借信鸽传讯,青州亦能及时应对。
藏匿臧霸归顺的 ** ,正是要激化公孙与袁绍的矛盾。
若公孙瓒发现臧霸倒向曹操,再愚钝也能看出曹操已成气候,必不敢再袭扰袁绍腹地。如此便无法达成陈渡维持幽冀平衡、离间二雄的谋划。
可以预见:当臧霸打着曹字旗率数万兵马现身龙凑渡,公孙瓒定会暴跳如雷,认定这是袁绍与曹操合谋诱敌。
届时袁绍空虚的清河、河间二郡必遭兵燹,二人嫌隙将彻底爆发。
待臧霸告退,陈渡向曹操拱手:恭贺明公添得虎将。
曹操却笑叹:破臧霸易,收臧霸难。若非先生奇谋,这等拥兵数万的豪强岂会真心归附?
归降前只给承诺,归降后以实力证明能给予更多——这便是收服臧霸的玄机。
以势服人,方为上策。
【
曹操深知,若仅以利禄诱降臧霸,即便成功,也不过是利益交换的权宜之计。这样的降服,与陶谦同臧霸的结盟毫无二致,终将成为青州隐患。以曹操当前的势力,剿灭区区四万兵马的臧霸易如反掌——如今的青州,随时可拉起一支大军。
但他要的不是摧垮,而是征服。唯有彻底击溃臧霸再施以怀柔,才能让这头猛虎真正臣服,成为他手中最锋利的刀。更何况,臧霸的归顺将是绝佳的威势展示:连拥兵四万的豪强都甘心效命,天下英豪还有什么可犹豫?归顺者,不仅活命,更得重用。
臧霸已降,该会会陶谦了。曹操嘴角噙着冷笑,真想亲眼瞧瞧,当青州军从他背后杀出时,那张老脸上的表情。
——汶水北岸,献降仪式后的骚动
放我们过河!
速禀曹公——我们认输了!求他让我等见臧大哥!
臧大哥要自尽!你们这些蠢货快去拦住他!
孙观等人直到目送臧霸孤身渡河,才猛然醒悟兄长告别时话语中的死志。那哪里是去献降?分明是赴死前最后的叮嘱:要他们永不背弃青州。
突然,火光中浮现一道身影。
臧霸踏着沉稳的步伐归来,染血的战袍外竟披着曹操的赭赤大氅。孙观等人瞠目结舌——这件象征接纳的华服,白日里还披在曹孟德肩头。
回营。臧霸张开臂膀将四人揽入怀中,朝着琅琊大营方向迈步而去。夜风卷动大氅,在南岸士卒震惊的注视下,五道身影渐渐没入黑暗。
臧霸周身的气场已然天翻地覆。
这变化远非从投降时的颓唐转为振作这般简单——此刻的他,与众人记忆里十几年朝夕相处的模样判若两人。
究竟发生何事?
大哥莫非改了主意,要帮曹操打陶谦?孙观被推得踉跄,慌忙扶住军帐立柱。吴敦紧盯臧霸:大哥该不会...
七嘴八舌的追问中,臧霸沉默如铁。待众人涉水归营,他径自坐于中军主位,四将分列两侧。
曹操要拿我们当先锋?
许了什么好处?
败军之将哪配谈条件?
纷杂议论声里,臧霸缓缓解下肩上大氅。玄色毛裘在火光中泛着暗纹,正是曹操亲手为他披上的那件。
从今往后。臧霸指节扣响案几,我效忠曹公。
帐内霎时死寂。
曹公?!
那奸贼使了什么手段!
定是陈太阿妖言惑主!
臧霸目光扫过众人铁青的脸,曹操临别时的面容清晰复现。曹公托我守青州。他声音沉如铁石,我应了。
青州?!
他竟敢...
不怕我们...
臧霸斩断惊疑:曹公信我。
四将喉头发紧。这 ** 裸的收买本该令人不屑,可当曹操将生死命门坦然相托时,连他们这些自诩奸猾之徒都感到心头震颤。
败军之身,俎上鱼肉。那枭雄却敢以腹背相托。
如此信任,实在令人震撼。
但这并非我决心誓死追随曹公的全部缘由。臧霸语气坚定。
众人目光再次聚焦于他。
他们清晰感受到,此刻的臧霸已然脱胎换骨。
曹公的志向,在于逐鹿天下,安定四海。臧霸的声音铿锵有力,他的宏图远不止于青徐一隅。如今我确信,曹公有此雄才伟略。因此我立誓今生追随曹公,为天下一统的宏愿尽绵薄之力。
在琅琊做一方豪强,割据称雄,已非我志。从前的臧霸,太过鼠目寸光。
说罢,他凝视手中大氅,沉声道:大丈夫当如长江黄河,奔腾不息。曹公如此,今后的臧霸亦是如此。诸位可愿随我共襄盛举?
众人相视片刻,纷纷颔首。败军之将本就别无选择,如今得遇明主,连素来傲岸的臧霸都甘愿臣服,他们更无犹疑之理。
兄长所指,便是吾等所向!
兄长愿追随曹公,吾等誓死相随!
定要追随曹公与兄长建功立业,令天下侧目!
臧霸环视众人,郑重收好大氅,将其珍重收入红木箱中,而后肃然道:此战本是我等自取其败。曹公棋高一着,诸位切莫心怀怨怼。
众人齐声应诺。败军之将得保性命已是恩典,岂敢怨天尤人?
至此,臧霸与孙观等人尽数归心。
翌日,曹操命人将千面曹字战旗送入军营。徐庶与曹仁率部佯装撤退,吸引陶谦注意。琅琊军易帜北上,青州军换旗南下,青徐战局就此逆转。
......
冀州边境,袁绍亲率两万大军南下。
行至半途,终于收到青州急报——
其一:曹军五万兵入泰山,可见战兵约两万五千至三万,粮草仅备十一二日。
其二:近六千轻骑迂回泰山西侧,沿济水南行至济南国,转而东进泰山郡境。
此二报令袁绍与幕僚皆惊。
扼敌于泰山本是妙着。
袁绍帐下谋士早料曹军必分兵阻臧霸四万琅琊军于泰山。
然众皆以为至多遣万余兵卒稍阻其锋,主力当倾力应对东线陶谦七万雄师——此乃曹氏心腹大患。
臧霸与陶谦不过利合,若曹氏许以重贿,未必不能使其作壁上观。
若得臧霸袖手,则青州危局自解。
此正袁绍所忧:恐曹氏以 ** 臧,使其倒戈相向。
今见曹氏竟发兵三万、铁骑六千往拒臧霸,袁绍稍安:
曹孟德既不肯与我分利,亦不愿割肉饲臧霸,倒是硬气。袁绍讥道,然其凭何底气,敢尽发铁骑入泰山?
更甚者,携粮仅十余日,扣除往返耗用,唯余五六日可战。
莫非以为三万乌合之众,五日可破臧霸四万劲旅?
六千骑欲行奇袭?当臧宣高是痴儿否?
曹氏年余声威鹊起,全赖陈太阿奇谋设伏。臧霸若未癫狂,岂会不防?此六千骑除虚张声势,何用之有?
众皆称是。
若臧霸中伏,倒真成了愚夫。
沮授捻须沉吟:陈太阿从不徒劳。
此或是疑兵之计?
泰山五万兵中,战卒或不及半数?
莫非正是诱陶谦西进之饵?
陶谦既得此报,必以为青州空虚——
此恐正是陈太阿连环策!
袁绍骤然色变。
田丰击掌而呼:沮君洞若观火!
数千将士扼守泰山要道,曹军存粮消耗的估算便大不相同——若有三万兵卒,仅供十余日;若仅万余精锐,则足支二十余日。
更令人心惊的是,倘若真如郭奉孝预料,曹孟德确有速胜之机。这五万之众中,能战之兵恐不足万人!
泰山险隘天成,纵使五千甲士据守,亦能阻臧霸四万大军于谷外,坚守半月无忧。
袁本初听着沮授与田丰的剖析,冷汗浸透鬓角——莫非这便是陈太阿的必胜良策?若曹孟德真以五千精兵锁死臧霸主力,剩余四万虎狼之师便可全力出击。
届时陶恭祖若误判曹境仅余两万守军,贸然攻城……袁绍猛然拭额,厉声道:
当务之急唯有速退!但愿陶谦莫要中计。待公孙伯珪渡河,曹军必分兵回防临济盐场,东线危局自解。
帐中众谋士皆神色凝重。陈太阿此计,先是弃守西线,再以疑兵迷惑陶谦。如今冀州唯有双管齐下:既促公孙瓒渡河,又盼徐州主君莫要昏头。
传令!再弃部分粮秣,全军急行三百里!袁绍拍案定策,早至一日,公孙瓒便早渡一日。
······
琅琊开阳城外,臧霸与陶谦同日分兵。
当臧宜高举字大旗转向龙凑渡口时,陶恭祖七万大军正沿潍水北上。距北海剧县尚有一百五十里,至东莱黄县更有三百八十里之遥。
先锋斥候回报的景象令人心惊——豪强坞堡之外,沃野尽成荒原。半年前征讨黄巾时所见炊烟,如今已化作齐腰野草。唯余零星麦田飘香,更显凄凉。
曹操推行的集体农庄制度以及配套新策,彻底改变了青州面貌。这些农庄都设在各郡治所周边,便于统一管理。
为吸引百姓加入,曹操推出多项惠民措施:提供免费口粮直至夏收、发放铁制农具,还安排专人在庄户服徭役时照料其农田。这些政策显着提升了农户的抗风险能力,使大批自耕农主动投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