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李震岳匆匆吃过早饭,跟母亲打了声招呼,便提着鱼竿和鱼捅出了门。
他没有丝毫耽搁,直接赶往西侧街港附近的那个小公园。
清晨的公园里雾气尚未散尽,锻炼的老人和遛鸟的闲人稀稀拉拉。
远远地,他就看见王荣杰和两个穿着旧工装、看起来有些流里流气的青年等在那里。其中一个脸上有道浅浅的疤,眼神带着点凶相;另一个则歪戴着帽子,叼着根草茎,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李哥!”王荣杰看到他,连忙迎上来,又对那两人使了个眼色,“快叫李哥!”
“李哥好!”两人齐声喊道,显得有些拘谨。
“你们好,辛苦你们了。”李震岳点了点头,目光扫过两人,还算满意。
“李哥,咱们怎么行动?”王荣杰压低声音问道。
李震岳冷静地布置任务:“荣杰,你机灵,负责在丁秋楠家附近盯梢,看清楚她什么时候一个人出来,周围人少的时候就发信号。”
他转向那两人,“小天,你们俩等信号,然后就按流氓来演。记住,是真打,我会控制力道,但皮肉之苦难免,你们忍着点,事后补偿不会少。”
“李哥放心,我们明白!”叫小天的青年拍了拍胸脯,脸上那道疤也跟着动了动。
“好,那我先去盯梢了!”王荣杰应了一声,像只狸猫般敏捷地钻出了公园。
李震岳则走到公园那个不大的湖边,找了个僻静位置,摆开架势开始钓鱼。
这湖比北海小得多,水也有些浑浊,鱼情显然不好,钓上来的都是三两左右的小鲫鱼。
他虽然看似专注在鱼线的触感,但心思早已飞到了计划上,每一次提竿都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他知道,这种事急不得,必须耐心等待最佳时机。
又钓了两条小鱼,正准备重新挂饵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王荣杰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压低声音,难掩兴奋:
“李哥!出来了!丁秋楠一个人出来了,挎着个布包,像是要去哪儿!小天他们已经悄悄跟上去了!”
李震岳眼神一凝,立刻放下鱼竿,以最快的速度收线。
他将那个装了半桶小鱼的鱼捅塞给王荣杰:“拿着!带路!”
两人快步走出公园,拐进了丁秋楠家附近的胡同。
这条胡同比较僻静,这个时间点几乎没什么人。
远远地,就看到丁秋楠那高挑清瘦的身影正独自走着,她似乎有些警觉,不时回头张望一下。
在她身后十几米处,小天和另一个青年不紧不慢地跟着,眼神故意在她身上逡巡,制造着压迫感。
王荣杰躲在巷口,观察了一下四周,确认没有旁人,猛地朝小天他们打了个隐蔽而果断的手势——
行动,开始!
收到王荣杰的信号,小天和同伴互相使了个眼色,立刻加快了脚步,几步就追上了正欲加快步伐的丁秋楠。
丁秋楠听到身后急促的脚步声,心知不妙,刚想跑起来,那两人却已经一左一右地堵住了前后的去路,将她困在了胡同中间。
“嗨!小妞,长得挺水灵啊!”脸上带疤的小天咧着嘴,露出一个自以为潇洒实则猥琐的笑容,“哥儿俩想跟你交个朋友,怎么样?”
丁秋楠吓得脸色发白,紧紧抱住怀里的布包,声音带着颤抖:“你……你们想干什么?光天化日的……”
“不干什么呀,”另一个青年歪戴着帽子,嬉皮笑脸地凑近,“就是想跟你认识认识,处个朋友嘛!”
“是啊,”小天接过话头,故意挺了挺瘦弱的胸膛,吹嘘道,“哥哥我可勇猛了,一个能打好几个!跟了我们,保证没人敢欺负你!”
“你们……你们不要过来!再过来我要喊人了!”丁秋楠的声音带上了哭腔,惊恐地后退,后背却抵住了冰冷的墙壁。
“嘿嘿,喊人?”小天得意地环顾空无一人的胡同。
“你喊啊,看看这前后哪儿有人?别怕嘛,哥哥们又不会吃了你……”两人说着,又逼近了一步。
丁秋楠刚从医学院毕业,刚满十九岁,一直生活在相对单纯的校园和家庭环境中,哪儿经历过这种阵仗?
极度的恐惧和无助瞬间淹没了她,大颗大颗的眼泪如同断线的珍珠,顺着白皙的脸颊滚落下来。
“让我走……求求你们了……我要回家……”她哽咽着哀求,声音破碎。
“哟,还哭上了?”歪帽青年不但没有收敛,反而更觉得有趣,“爱哭的妞儿我更喜欢了,嘿嘿……”
。。。。。。。
两人一唱一和,言语上纠缠、恐吓着丁秋楠,既不真的动手,也不让她离开,足足耗了有十来分钟。
这种精神上的折磨,让丁秋楠几乎崩溃,身体因为恐惧而微微发抖。
躲在远处拐角观察的李震岳,看着丁秋楠苍白的脸和不断滑落的泪水,心里虽然有些不忍,但知道火候差不多了。
他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表情,拎起鱼竿和鱼捅,装作刚好路过的样子,快步从胡同口走了进来,声音洪亮,带着正义的愤怒:
“喂!你们干什么呢?!大白天的,两个大男人欺负一个小姑娘,像什么话!”
这突如其来的呵斥让小天两人一愣,停止了骚扰,齐刷刷地转过头。
丁秋楠也如同听到了天籁,泪眼朦胧地望向声音来源,看到一个穿着朴素但身姿挺拔的年轻男子正怒视着那两个流氓。
小天反应过来,立刻摆出一副凶恶的样子,指着李震岳骂道:“哎!哪儿来的小子?没看见我们正谈恋爱吗?识相的赶紧滚蛋!”
另一个也撸起并不存在的袖子,虚张声势:“小子,快滚!不然挨了揍可别后悔!”
李震岳毫无惧色,上前一步,将鱼捅和鱼竿放在墙根,目光锐利:“我亲眼看见你们在纠缠这位女同志!还敢狡辩?!”
“妈的,敬酒不吃吃罚酒!”小天骂了一句,对同伙使了个眼色,“你看着她,我去教训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说完,他嗷嗷叫着冲了上来,挥舞着毫无章法的王八拳。
李震岳故意显得有些“笨拙”地格挡了几下,显得像是凭着一股勇气在硬撑。在旁人(尤其是丁秋楠)看来,他处境似乎有些狼狈。
纠缠了几下,李震岳看准一个空档,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一记看似沉重实则收了力的直拳,猛地捣在小天的腹部!
“呃啊!”小天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配合地弯下腰,双手捂住肚子,干呕起来,脸上挤出痛苦的表情,缓缓瘫倒在地。
“小天!”歪帽青年见状,又惊又怒,也嚎叫着冲了过来。李震岳这次不再“保留”,侧身闪过他的扑击,顺势抓住他的胳膊,腰腹发力,一个干净利落的背摔!
“砰!”一声闷响,那青年被结结实实地摔在地上,哼唧着,一时也爬不起来了。
转眼之间,刚才还气焰嚣张的两个“流氓”,都躺在了地上“痛苦”地呻吟着。
李震岳快步走到丁秋楠面前,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声音放缓,带着安抚的意味:
“同志,你没事吧?有没有伤到哪里?”
惊魂未定的丁秋楠,仿佛抓住了唯一的救命稻草,冰凉而微微颤抖的手下意识地紧紧抓住了李震岳的袖口(或因紧张抓住了他的小臂)。
她抬起泪眼婆娑的脸,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哽咽:
“没……没事……谢谢你,同志……真的太谢谢你了……”
就在这时,躺在地上“痛苦”呻吟的小天两人,十分“敬业”地开始收尾表演。
他们互相搀扶着,摇摇晃晃地爬起来,色厉内荏地指着李震岳放狠话:
“小……小子!你……你给我们等着!有种别跑!我们这就去叫人!看我们不收拾你!”
说完,两人互相使了个眼色,踉踉跄跄、却速度不慢地朝着胡同另一端跑去,很快消失在拐角。
不远处,扮演“观察员”的王荣杰探出头,朝着李震岳悄悄比划了一个“搞定”的手势,脸上带着任务成功的兴奋。
李震岳几不可察地微微颔首,示意他可以撤了。
危险似乎暂时解除。
李震岳看着依旧紧紧抓着自己衣袖、脸色苍白的丁秋楠,语气温和地问道:
“这位同志,你家住在附近吗?要不……我送你回去?确保安全。”
丁秋楠这才仿佛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还抓着陌生男子的衣袖,脸颊微微一红,连忙松开手,但身体依然不自觉地靠近李震岳这边,仿佛这样才能获得安全感。
她小声回答:
“不……不用回家。我……我跟朋友约好了,在前面的文化宫见面。”
“文化宫啊,那正好顺路。”
李震岳顺势说道,语气自然。
“我送你到文化宫门口吧,这样安全些。”
他走到墙边,弯腰捡起自己的鱼竿和那个装着几条小鱼的鱼捅。
当他转过身时,发现丁秋楠虽然松开了他的衣袖,但手指仍不自觉地揪着他后摆的衣角,像一个害怕走丢的孩子。
那依赖的小动作,透露出她内心尚未平复的恐惧。
李震岳心里泛起一丝怜惜,他没有点破,只是提起鱼捅,扛着鱼竿,放缓了脚步,用一种令人安心的沉稳语气说:
“我们走吧。”
丁秋楠轻轻“嗯”了一声,跟在他身侧稍后半步的位置,两人保持着一种微妙的距离,一前一后,朝着文化宫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