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有九人堪白眼,百无一用是书生。
不管写下这诗句的人心境如何,云澈是深深感受到了书生在面对暴力时的无助。
满山遍野的厮杀、惨叫与哀嚎大多来自流民兵,吓的山洞里的孩子们瞪大惶恐的眼睛,满是惊惧之色。
她们再是乖巧懂事,也只是孩子。
第一次听见这种动静,能保持安静都是出于生存的本能。
“噗呲!”
“呃……你……”
隐蔽的山洞被慌不择路,想要逃避死亡的流民闯入,但迎来的是锋利的铲子,狠狠插入腹中。
疼痛与寒冷让他被贯穿的脚掌难以支撑身体,扑通一声仰倒,在地上微微抽搐着。
躲在洞穴深处的云澈脸色苍白,或许是对同类的死亡感到悲哀,心底却又莫名生出难以抑制的愤怒。
他分不清这股愤怒从何而来,又是对着谁,只是身体不住微微颤抖。
一只手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安抚着他的情绪:“别怕,过了今天,我们就回家。”
陆鸣把身边人的异常当做害怕,就像身边那些侄子侄女。
洞口的陆老太收回手,她身后的两个儿媳用竹竿把那具半死的身体往洞口外推了推,显露在积雪处。
有这具血淋淋的身体震慑,外面满山乱窜的流民也不敢轻易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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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襄虽有号称的十万大军,但实际上也只是招拢几万流民,驱赶他们进山见见血,好拿去用而已。
所以流民进山趴窝,吃了山匪的存粮,再被他埋下的暗桩挑唆着去山上冲一冲,是很合理的事。
匪过如梳,兵过如篦,官过如剃。
流民要变成兵之前,就得让他们学会做篦。
不会烧杀抢掠的兵还是兵吗?
听着山林里再度热闹起来,坐在军帐里烤肉的吴襄露出满意的笑容。
“有没有告诉他们,哪怕拿不到山匪的头,拿自己人的头也可以当战功,回来领赏。”
“大人仁慈,留下的暗子已经把这话传出去了,他们就算再笨,满山遍野割几个死人的脑袋也能跑回来。”
吴襄身边的副将连忙搭话,硬气的脸上满是谄媚。
其实副将心里知道,连云峰的匪剿不剿都无所谓,主要不能把人耗死太多,否则就没法去北边儿守关了,留着填坑的人不够。
“说不上仁慈,我也是给他们一条生路罢了,这世道不争不抢哪有饭吃?”
想起当初这帮流民跪下求他救济时的情景,吴襄就忍不住想笑。
跪一跪就有饭吃了?
“要不了多久,他们就得感谢我,是我教会了他们活下去的本事,不过他们感谢不了多久就是了,准备好干饭,肉和热水,还有那批娘们儿,让那些个领头的用。”
对能用的上的人,吴襄一向不吝赏赐,这是他们做武将的风格。
不像那群读书人,表面上不要这不要那两袖清风,背地里张开血盆大口,虚伪的很。
文人捞钱可比他们武将厉害。
不过现在这世道不一样了,他们扬眉吐气的时候到了。
安置好一切,吴襄吃完饭找了个合适的地方,架起单筒望远镜看连云峰。
被大炮轰出来的缺口那里已经有了人影,跌跌撞撞的朝军营这边跑。
不过这些人两手空空,让吴襄很是不满。
这样只知道逃跑躲避的蠢货太浪费粮食了。
“记住这些空手的,等人全部回来了,挑瘦弱有伤的杀鸡儆猴。”
他朝身后吩咐了一句,立刻有随从应下。
人命如草芥。
尤其是没有利用价值的人。
山外吴襄的军营为接纳流民兵摆开架势,山上却依旧焦灼。
不断有人被山寨匪徒的凶悍所摄,找地方躲藏,误打误撞又闯进山民们藏身的洞穴,被埋伏在里面的人一击毙命。
但几万人毕竟不是小数目。
哪怕山匪凶悍,有地形优势加上各种陷阱,也不足以应对这种冲击。
只好固守山寨,吹号示意各山洞避难的人撤退。
反正山大林子大,冰天雪地里任他们去趟吧!
至于各个山洞避难的人,只要没有太多流民汇聚,里面的人总能熬过外面的人。
要是碰巧赶上流民汇聚的多了,只能说那个洞的人命不好。
而陆老太这边的山洞,就恰恰是命不好的,有一群人在洞口下坡汇聚,吵吵嚷嚷的。
但命好的是,他们没有上坡。
只是在下坡泉眼流水处趴着喝水。
泉水没结冰,所以比雪温度高一点,也比雪甜一点。
李大驴咕咚咕咚灌了个水饱,肚子里的灼热才有些缓解。
环顾周围的弟兄,已经少了一半。
他这一队有百来个人,都是同村的,住在下面同一户人家。
现如今……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