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星的手还抓着我的胳膊,指节泛白,呼吸浅得像风里的一缕烟。她没松手,也没说话,只是抬头看着我,眼底那点光还没灭。
我没动,也没甩开她。湖心的雾还在翻,那道微光时隐时现,像是有人在水底下打了个信号灯。
“还能走?”我问。
她点头,脚下一滑,差点跪下去。我顺势一拽,把她拉到身后半步的位置。
“闭眼。”我说,“再看一眼水底,魂就别想拿回来了。”
她咬牙照做,睫毛抖了抖,没反驳。
我抬手敲了敲太阳穴,脑子里那本《天命漏洞手册》哗啦一下翻到某一页——“彼岸花开时,鬼差打哈欠”。三界规则有个小bug,每逢阴阳交替的刹那,怨念共鸣会断档零点几秒。现在这湖底全是死透又不肯走的东西,正好卡这个空子。
“三息。”我低声说,“够我们过去。”
话音落,我往前踏出一步。脚下浮石晃了晃,边缘已经开始下沉。这种阵法玩的是心理战,让你看着路一点点消失,自己吓自己。可我知道它转一圈要七秒,第四个半秒是死区——雷劫第十三道必卡顿0.3秒,同理可证,仿天律阵法也会偷懒。
我踩着节奏往前跳,每一步都卡在石头沉下去前的最后一瞬。寒星跟在我后面,脚步虚浮,但没掉队。
第三块浮石上,她膝盖一软,我反手抓住她手腕,借力一带,两人同时跃向第五块。落地时,脚底传来一阵黏腻感,像是踩进了某种活物的嘴里。
“别吐。”我说,“那是湖在试探你怕不怕。”
她喉咙动了动,硬是把恶心压了回去。
前方雾气渐稀,湖心露出一块半塌的石台,高出水面不过半尺,上面漂着一块巴掌大的石头,灰金交错,表面浮着一层流动的符文,像字又不像字,看得久了眼睛发酸。
天命石碎片。
它没动,可周围空气扭曲得厉害,一层透明晶壁把它裹在里面,微微震颤,像是随时会炸。
“到了。”我说,“你在这儿等。”
“我不——”
“不是商量。”我打断她,“你现在的状态,碰它等于自爆血契。”
她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停下了。
我独自上前,折扇在指尖转了一圈,忽然笑了:“藏得挺深啊,可惜忘了——命运最怕被人看出语法错误。”
我拉开衣襟,对着那晶壁默念一句:“因果算不准期,天道耳鸣。”
然后大声嘲讽:“就这防御?比三百年前冥河老怪放的屁还软,响都没响一声。”
果然,晶壁震了一下,出现一丝裂痕。
这类规则屏障最吃情绪干扰。天道设局讲究“公正无偏”,一旦感知到外界评判带有强烈主观色彩,判定逻辑就会短暂紊乱。换句话说,它怕被骂。
我袖中早准备好那块从老怪那儿骗来的骨片残引,趁晶壁迟滞的瞬间甩出去,嵌进裂缝。骨片上的反咒立刻激活,引发微型悖论循环——“此物既受保护,又已被触碰”,系统直接蓝屏。
“轰”地一声,晶壁炸开,碎片化作粉尘消散。
天命石碎片缓缓落下,我伸手接住。
入手温凉,符文一闪即逝,像是认主成功。
就在这时,耳边响起一道机械音——
“天命石碎片收集中。”
我没愣,也没慌。这声音不是幻觉,是星盘在提醒。看来这块碎片确实是拼图之一。
我把石头塞进怀里,转身朝寒星走去。
她睁着眼,脸色比刚才更白,但眼神清醒。“拿到了?”
“拿到了。”我点头,“能撑住就行。”
她刚想说什么,湖面突然剧烈震动。
一道漆黑妖风从水下暴起,卷着无数残影直扑而来,目标明确——我胸口。
这不是普通的风,是凝练过的怨力流,专破护体真元。普通人挨一下,当场就得经脉尽断。
但我早等着了。
左手往后一挡,将寒星护在身后,右手折扇横挥,扇面划过风眼正中。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等这一刻?”
风势一顿,却未停下,反而加速逼近。
我不退反进,往前半步,借着天道耳鸣期的漏洞,把自己从对方的“目标列表”里临时删除了0.5秒。那一瞬间,我不存在于它的感知维度。
妖风扑空,撞上后方礁石,轰然炸开,水柱冲天而起,碎浪泼了我们一身。
我站稳,掸了掸袖口的水珠,冷笑:“不过是天道的小手段。”
寒星靠在石台边,喘着气问:“它……还会再来吗?”
“当然。”我活动了下手腕,“这种级别的东西,从来不会只派一趟快递。”
她扯了扯嘴角,想笑没笑出来。
我看了她一眼:“你还行?”
“能走。”她说,“就是……肋骨这儿像被钝刀慢慢割。”
我没再多问,扶她站起来。她的体重几乎全压在我肩上,脚步虚浮,但没喊停。
湖心区域已经安静下来,浮石阵仍在缓慢移动,但我们不需要再回头。
远处雾霭深处,隐约有新的路径浮现,像是某种地形在自我重组。
“接下来呢?”她问。
“往前。”我说,“既然它把路重新铺好了,那就说明——还有东西在等我们。”
她点点头,脚步踉跄了一下,伸手扶住我手臂。
我没甩开。
风从湖面吹过来,带着湿冷的气息。怀里的天命石碎片微微发烫,像是在回应什么。
寒星突然抬头。
“楚昭。”她声音很轻,“如果……我是说如果,这块石头根本救不了我呢?”
我没看她。
“那就抢下一个。”
“要是没有下一个呢?”
我停下脚步,转身面对她,一字一句地说:“那就造一个。”
她怔住。
“天道不让改命?”我冷笑,“那我就把它改成允许改命的版本。”
她盯着我看了一会儿,忽然笑了,嘴角带血,眼神却亮得吓人。
“你其实……”她低声说,“没那么冷血。”
我没接这话。
远处雾中,一道新裂隙悄然张开,像是某种通道正在形成。
我扶着她,一步步朝前走。
她的手还在抖,但抓得很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