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辉娱乐,曲爹会议室。
低气压笼罩全场,窗外阴云密布,像极了此刻屋里几位大佬的心情。
烟灰缸里,烟头已经堆成了小山。
“莫问这老小子,是铁了心要给咱们上眼药啊。”
林奇烦躁地把一份名单摔在桌上,穿着旧皮靴的脚在名贵地毯上蹭来蹭去,把那块几十万的羊毛地毯当成了出气筒。
“他针对的不光是东韵州,还有凌夜。”
苏绣端着茶杯,眉头紧得能夹死苍蝇:“当初在南炽州,凌夜让他栽了大跟头,那老家伙心眼比针尖还小,这次到了他的主场,指不定憋着什么坏水呢。”
赵长河坐在主位,手指有节奏地敲着桌面。
“莫问还在其次,毕竟一把年纪了,还要点脸,不至于亲自下场撕一个小辈。”赵长河沉声道,目光锁死在名单最上方那个名字上,“真正棘手的,是那个叶知秋。”
听到这个名字,连平时咋咋呼呼的林奇都闭了嘴,摸出一根雪茄没点火,只是干叼着。
“中州叶家的长孙,听说是在金色大厅的包厢里长大的。”苏绣叹了口气,“三岁学琴,十岁拿奖,十五岁就被皇家音乐学院破格录取。那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太子爷’,跟咱们这种野路子不是一个物种。”
“这才是最要命的。”赵长河指关节重重扣了两下桌面,“在那些中州人眼里,凌夜再有才华,充其量也就是个泥地里杀出来的‘草莽英雄’,而叶知秋,那是流淌着蓝色血液的‘贵族’。”
“一个温室里的兰花,一个野地里的狗尾巴草。”林奇撇了撇嘴,“虽然不爽,但这帮孙子的鄙视链确实存在。”
屋里气氛一时有些凝固。
这种并非源于作品,而是源于根深蒂固的傲慢与偏见,才是最难打破的信息之墙。
“说起来……”林奇突然把雪茄一扔,“咱们这边的‘野人’……啊呸,咱们的凌夜,到底憋出什么大招没?”
赵长河动作一顿,摇了摇头:“没动静。”
“没动静?”林奇瞪大了眼睛,“后天就要出发了!面对叶知秋这种级别的怪胎,这小子该不会是直接摆烂了吧?”
“不至于。”苏绣虽然嘴上这么说,眼神却有点飘,“我就怕这孩子太年轻,被外面的舆论带偏了,真觉得自己低人一等,写东西畏手畏脚,那就完了。”
“我就怕他是暴风雨前的宁静,或者是……彻底躺平。”林奇腾地站了起来,一脸的恨铁不成钢,“不行,我这心里七上八下的。咱们在这儿瞎猜也没用,走,直接去他工作室看看!”
赵长河沉吟片刻,也站起身理了理西装:“去看看也好。既然要把他推出去当这个‘破局者’,总得看看他这把刀,磨得够不够快。”
……
幻音工作室。
韩磊正蹲在地上打包行李,那一箱子全是凌夜平时爱喝的茶叶和零食,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要去郊游。
听到门口传来一阵杂乱且急促的脚步声,他一抬头,就看见自家公司的三位“门面担当”正黑着脸站在门口,那气场,活像上门讨债的。
“赵……赵老?林老?苏姐?”韩磊手一抖,怀里的茶叶罐差点摔地上,“你们这是……”
“凌夜呢?”林奇也不客套,探头往里瞅,“在干嘛呢?没卷铺盖跑路吧?”
“啊?”韩磊一脸懵逼,“没啊,他在里面……泡茶呢。”
“泡茶?!”林奇气笑了,“火都烧到眉毛了,他还有心思修身养性?这心是有多大?我进去看看。”
“别别别,那个……”
韩磊还没来得及阻拦,那扇厚重的隔音门就被林奇一把推开了。
屋内,茶香四溢。
凌夜正坐在紫砂茶台前,手里捏着一只温润的公道杯,正专注地看着茶汤在杯中旋转出的琥珀色光泽。
他神色淡然,那一脸闲云野鹤般的惬意。
见到三人闯入,凌夜放下茶杯,也不意外,反而提起茶壶,行云流水般又斟了三杯。
“哟,稀客啊。三位前辈火气有点大,正好,这泡老丛水仙刚出汤,败火。”
“败个屁的火!”林奇几步冲到茶台前,大手一摊,“东西呢?拿出来!这都要出发了,不管是骡子是马,赶紧牵出来遛遛!别藏着掖着!”
赵长河也走上前,神色严肃:“凌夜,这次不是开玩笑,你准备的‘杀手锏’到底是什么?”
凌夜慢悠悠地抿了一口茶,似乎在品味其中的岩韵,吊足了胃口后,才从手边的文件夹里抽出一张打印纸,轻飘飘地放在茶桌上。
“都在这儿了。”
三位曲爹立刻围拢过来,动作整齐划一,像是在鉴赏什么稀世珍宝。
然而。
一秒。
两秒。
林奇脸上的期待逐渐凝固,紧接着变成了一种怀疑人生的迷茫。
他摘下眼镜擦了擦,又重新戴上,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
赵长河盯着那张纸,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凌夜,你确定……没拿错?这不是给少儿合唱团写的练习曲?”
只见那张谱子上,只有简简单单的几行旋律。
没有复杂的转调,没有生僻的和弦。
最离谱的是那个歌词——
【乌蒙山连着山外山,月光洒下了响水滩……】
【有没有人能告诉我,可是苍天对你在呼唤……】
“乌蒙山?”林奇指着那行字,“咱们是去中州盛典,不是去搞扶贫义演!你弄个‘山外山’是几个意思?这也太……太接地气了吧?!”
“还有这个节奏……”苏绣看着底部的鼓点标注,一脸的一言难尽,“动次打次?这节奏型简直是……简单粗暴,凌夜,你该不会是想拿这个去回应那些说你是‘乡下人’的嘲讽吧?这不坐实了吗?”
“这哪里是反击。”赵长河捂着胸口,一脸痛心疾首,“这简直就是……就是自暴自弃!这歌要是拿出来,咱们星辉的脸往哪搁?”
面对三位大佬仿佛看“败家子”一样的眼神,凌夜淡定地端起茶杯,吹了吹浮沫。
“土吗?”他挑眉,嘴角噙着一抹玩味,“我觉得挺潮的。”
“潮个锤子!”林奇终于忍不住爆了粗口,“这种歌要是放到中州大剧院,那就是事故!是灾难!中州那帮人能把咱们喷到体无完肤,说咱们污染了艺术圣殿!”
“前辈,稍安勿躁,喝口茶。”
凌夜放下茶杯,双手撑在膝盖上,目光扫视三人。
“你们觉得,我们要赢那帮中州权贵,靠的是什么?”
“是模仿他们的高雅?是比他们更复杂的编曲?”凌夜嗤笑一声,“在那个赛道上,人家是从娘胎里练出来的,我们再怎么追也是画虎不成反类犬。”
他伸出手指,在那张《奢香夫人》的谱子上重重一点,指尖沾染的茶水浸湿了纸面。
“想要赢,就得换个赛道,或者说——直接把他们的赛道给炸了。”
“你们觉得这歌土,是因为它太直白,太洗脑,但这正是它的恐怖之处。”凌夜盯着林奇的眼睛,声音低沉而富有蛊惑力,“这种律动,是刻在dNA里的,不管他是叶知秋这样的贵族,还是路边的乞丐,只要这个前奏一响,他的身体绝对比脑子更诚实。”
“这不叫土。”凌夜嘴角勾起一抹弧度,“这叫——强制共鸣。”
“我想让你们看的,不是这首歌的技巧,而是那种……哪怕你捂住耳朵,旋律也会顺着毛孔钻进去的‘精神污染’。”
林奇张了张嘴,想反驳,却发现自己脑子里竟然真的开始不自觉地回荡那句“乌蒙山连着山外山”。
那种魔性的节奏,像是有毒一样,根本甩不掉,甚至脚尖都想跟着点两下。
“你是说……”赵长河神色复杂,“你想用这种……简单到极致的东西,去破他们的‘繁’?”
“不仅仅是破他们的‘繁’。”凌夜从茶台下的抽屉里拿出另一份乐谱。
这一份,密密麻麻全是音符,光是看一眼都让人觉得头大。
“而这一首,就是他们所谓的‘高雅格调’。”
凌夜看着目瞪口呆的三人,笑容灿烂:“先用‘土味神曲’把他们的格调拉到地板上,把他们的脑子洗得干干净净,然后再用他们认为的‘高雅’,告诉那帮中州人,他们口中的高雅我们也会,而且玩得比他们更溜。”
“这套组合拳,能不能把中州的天灵盖掀了?”
会议室里再次陷入了死寂,只有茶壶里的水烧开后咕嘟咕嘟的声音。
林奇看着那两份截然不同的乐谱,呼吸逐渐粗重。
这小子……是真的疯。
但不知为何,林奇感觉自己那颗沉寂已久的心脏,突然开始狂跳。
这就是所谓的“乱拳打死老师傅”?
“妈的……”
林奇猛地端起面前的茶杯,顾不得烫,一饮而尽,然后把杯子重重顿在桌上。
“干了!”
“老子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中州那种端着的装逼样!凌夜,只要你能让他们当众出丑,哪怕回来被董事会骂死,这锅老子也替你背了!”
赵长河深吸一口气,看着凌夜那双充满野心的眼睛,最后无奈地笑了笑,也端起了茶杯。
“行吧。”
“既然给了你‘传奇合伙人’的特权,那这次,我们就陪你疯一把。”
“不过……”赵长河指了指那首《奢香夫人》,眼里闪过一丝狡黠,“这歌的效果必须拉满,哪怕是土,也要土得震天动地,把中州大剧院给我变成大型蹦迪现场!”
凌夜提起茶壶,再次为三人斟满,眼中笑意更浓。
“放心吧。”
“我会让中州的那帮‘贵族’们明白一个道理——在这个世界上,有些节奏,是没办法拒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