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琼州,秦家。
夜色深沉。
秦诗玥的闺房内,沉香燃尽,余味将空气浸染得静谧。
单曲循环模式,《东风破》已经是第二十遍。
作为秦家悉心培养的才女,她听过太多所谓的古风歌。
要么辞藻堆砌得让人尴尬,要么曲调千篇一律地无病呻吟。
但这首不一样。
秦诗玥端坐在梨花木椅上,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温润的茶盏,眸光随着热气流转。
“谁在用琵琶弹奏,一曲东风破……”
周瑾那特有的、带着慵懒和含糊的唱腔,在心口最软的地方慢慢地磨。
没有教科书式的炫技,只有满地斑驳的碎月光。
她放下茶盏,点开评论区。
深夜时分,评论数依然疯狂刷新。
置顶热评来自一位Id叫“落榜秀才”的网友,点赞数已破十万:
【听《归鸿》,我想起的是庙堂之高,顾清河老师穿着燕尾服在音乐厅,离我很远;听《东风破》,我想起的是那年村口,喜欢的姑娘坐在拖拉机上远去,我站在尘土里,连句再见都没敢说。前者是艺术,后者是命。】
秦诗玥看着这行字,轻笑出声。
“命……”
她轻叩案几,目光仿佛穿透屏幕,看到了那个站在风暴中心的年轻人。
“凌夜,你这一刀,扎得真准。”
“引东风入枯木。”秦诗玥喃喃自语,重新斟了一杯茶。
“这回,西琼州那些把‘规矩’顶在头上的老人们,怕是要失眠了。”
她闭上眼,任由二胡声在耳畔回荡。
这不仅仅是一首歌。
是一封战书,也是送给那个固步自封旧时代的一首挽歌。
……
次日,中午11点55分。
整个蓝星乐坛的气压低到了极点。
西琼州的卫道士死守《归鸿》的“艺术性”,年轻一代则疯狂安利《东风破》的“共鸣感”。
天籁榜,每月1号中午12点准时更新。
墨池娱乐,董事长办公室。
雷万钧坐在办公桌后,手里那串佛珠盘得咔咔作响,速度极快。
“数据监控室那边怎么说?”他嗓音沙哑。
陈涛站在对面,衬衫后背被冷汗浸透:“雷总,实时流量……不乐观。虽然动用了所有宣发渠道,但《东风破》的自然搜索量太恐怖了,那是指数级的增长。”
“黄老呢?”
雷万钧猛地抬头,盯着陈涛,眼神里带着最后一丝希冀。
“黄老有什么指示?只要他老人家肯出面再发声,哪怕是批评两句,局势也能……”
陈涛脸色惨白,喉结艰难滚动:“黄老……刚来过电话。”
“说什么?”
“黄老说……”陈涛低下头,不敢看雷万钧的眼睛,“让您别买热搜了,没用的。”
雷万钧盘佛珠的手猛地僵住。
“还说……在绝对的作品面前,资本的声音太吵。”陈涛硬着头皮复述完,声音低不可闻,“黄老的意思是,这次,我们认输。”
“认输?”
雷万钧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脸部肌肉抽搐两下,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连己方主帅都在阵前放下武器,这仗还怎么打?
墙上的挂钟,秒针无情跳动。
11点59分50秒。
55秒。
59秒。
12点整。
雷万钧猛地按下F5刷新大屏幕。
页面卡顿两秒——流量过载的标志。
随即,全新的天籁榜单展现在所有人面前,像是一张无可辩驳的判决书。
第一名:《东风破》——词曲:凌夜。演唱:周瑾。
下载量:1280万。
第二名:《归鸿》——词曲:黄伯然。演唱:顾清河。
下载量:890万。
第三名:《锦瑟》——星海音乐……
下载量:320万。
办公室里一片死寂。
第一名和第二名之间,差了将近四百万的数据断层。
这哪里是打榜?这是屠杀。
更可怕的是,第三名往后,那些平日里不可一世的天王天后、金牌制作人,数据被腰斩得惨不忍睹。
雷万钧盯着那个刺眼的“1”,眼球充血。
“怎么可能……”
他喃喃自语,猛地把手里的佛珠砸向屏幕。
“不到12小时,一千两百万下载?!这帮听众都不睡觉吗?!”
哗啦一声,屏幕碎裂。
“雷总……”陈涛指着平板上的分析报告。
“后台显示,新增用户里,有40%是从来不听古风歌的年轻人,还有30%……是原本《归鸿》的目标受众,倒戈了。”
倒戈。
这两个字让雷万钧脑瓜子嗡嗡作响。
这说明黄伯然那套“正统”,被凌夜用一首歌,硬生生撬了墙角。
所谓的“诸神黄昏”,原来是指——西琼州的神,在今天,陨落了。
……
北辰州,酒店套房。
“卧槽!老周!!”
经纪人王伟看着手机,在客厅里上蹿下跳,毫无形象。
“周爷!我的亲祖宗!你看没看榜单?第一!我们是第一!一千两百万!这才半天啊!”
沙发上,周瑾戴着眼罩,睡衣松垮,手里捏着半瓶没喝完的啤酒。
他不耐烦地拉下眼罩,露出一双布满血丝却异常明亮的眼睛。
“喊魂呢?”周瑾打了个哈欠,“第一不是意料之中的事吗?”
“意料之中?”王伟扑过来,抓着周瑾的肩膀猛摇,“那可是黄伯然!那是顾清河!咱们踩着两尊大佛上位了!这意味着你从今天起,就是古风圈的……祖师爷!”
周瑾嫌弃地推开他,坐起身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
他拿过手机,扫了一眼那个碾压式的数据,嘴角一点点咧开,最后变成了一个极为嚣张的笑容。
“老王。”
“在!”
“给凌夜发个消息。”周瑾仰头灌了口啤酒,“就说,这艘船的头等舱,老子坐稳了。”
“还有。”周瑾起身走到窗边,伸了个懒腰,“把下个月所有的商演价格翻三倍。告诉那些资方,想听《东风破》?得加钱。”
……
东韵州,幻音工作室。
相比外界的惊涛骇浪,这里平静得有些过分。
韩磊看着榜单,想尖叫,想开香槟,但看着坐在茶台前慢条斯理泡茶的凌夜,他又硬生生把那股躁动憋了回去。
“第一了。”韩磊声音干涩,难掩激动,“咱们赢了,赢得彻彻底底。”
“嗯。”凌夜倒了一杯茶推过去,“尝尝,这泡老丛水仙,味道出得正好。”
韩磊看着那杯茶,实在忍不住了:“大哥!咱们把西琼州的脸都打肿了!雷万钧估计现在正满世界找速效救心丸呢!你就这反应?哪怕笑一下呢?”
凌夜吹开浮叶,轻描淡写道:“韩哥,如果你手里拿着王炸,你会因为赢了一把斗地主而欣喜若狂吗?”
韩磊噎住了。
就在这时,韩磊的私人手机响了。
是一个陌生的西琼州号码。
韩磊皱眉接起:“喂?哪位?”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沉稳、略显苍老却中气十足的声音:“你好,我是黄伯然。”
韩磊手一抖,差点把手机扔进茶杯里。
“黄……黄老?!”
这一声惊呼,让原本云淡风轻的凌夜动作微顿,抬起眼皮。
“不用紧张。”黄伯然的声音很平和,听不出丝毫怨气,“麻烦转告凌夜小友一声。”
韩磊立刻按下免提,把手机恭敬地放在茶台上。
“凌夜在听。”
凌夜放下茶杯,对着手机微微颔首:“黄老,久仰。”
电话那头沉默两秒,似乎在品味这个年轻人的声音。
“《东风破》,我听了。”黄伯然缓缓道,“好词,好曲,好意境,老头子我输得心服口服。”
没有倚老卖老,没有恼羞成怒。
一代宗师的气度,在这一刻展露无遗。
“前辈谬赞。”凌夜语气不卑不亢,“不过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取巧罢了。”
“是不是取巧,听众的耳朵不瞎。”黄伯然笑了笑,话锋一转,“凌夜,下周三,我在西琼州老宅煮茶。”
老人的声音透着一丝意味深长:“有些事,我想请小友当面一叙,敢来吗?”
韩磊的眼睛瞬间瞪大。
这可是西琼州曲爹的私人邀约!
在这个节骨眼上,黄伯然竟然主动示好?
是鸿门宴,还是投名状?
凌夜嘴角微扬,拿起手机,声音清朗:“长者赐,不敢辞,下周三,凌夜登门叨扰。”
电话挂断。
韩磊瘫坐在沙发上,满脸呆滞:“疯了……这个世界疯了。刚打完人家的脸,人家还要请你去喝茶?凌夜,这老头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会是雷万钧安排的鸿门宴吧?”
凌夜放下电话。
“是不是鸿门宴,去了才知道。”
他抬头看向韩磊,眼底闪烁着名为野心的光芒。
“韩哥,订票吧。既然东风已经吹破了西琼州的门,那咱们就去看看,那位黄老……到底给我准备了什么‘见面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