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阴影中袭来的污秽触手,江淮眼神一凛,瞬间放弃了强行接触核心的冒险念头。生存是第一位的!
他脚下发力,猛地向侧后方跃开,险之又险地避开了最先袭来的两条触手。触手尖端擦过他刚才站立的地面,腐朽的木地板立刻发出“嗤嗤”的声响,被腐蚀出几道焦黑的痕迹。
不能硬拼!这些由负面能量凝聚的实体,物理攻击效果恐怕有限,而且它们数量不明,纠缠下去只会被耗死,或者被逼入绝境,直接摔进那道危险的裂隙里。
胸前的信标依旧在发出尖锐的嗡鸣,既是警告,也像是在为他指示那些无形恶意最浓稠的方向。江淮借助这感知,在昏暗破败的阅览室内快速移动,利用倾倒的书架和废弃桌椅作为掩体,不断闪避着从四面八方阴影中刺出的黑色触手。
“嗖!”一条触手如同毒蛇般从天花板垂落的蛛网后射出,直刺他的后心。江淮仿佛背后长眼,一个矮身翻滚,触手钉入了他刚才依靠的书架,整排腐朽的书籍瞬间化为黑灰。
必须靠近核心!伊丽莎白说过,关闭裂隙的关键在于核心。这些黑暗生物是依附裂隙存在的,只要解决了源头,它们自然消散!
心念急转,江淮不再一味闪躲,而是开始有意识地向房间中央那道扭曲的裂隙靠近。这个举动似乎激怒了暗中的存在,更多的触手从阴影中蜂拥而出,攻势愈发狂暴,带着一种急于阻止他的焦躁。
精神上的压力也骤然增大,裂隙中涌出的悲伤与怨恨如同实质的海浪,不断冲击着他的意识防线,试图将他拖入那无尽的痛苦深渊。脑海中开始浮现不属于他的记忆碎片——被遗弃的孤独,努力付诸东流的绝望,遭受背叛的撕心裂肺……
“滚开!”江淮低吼一声,猛地咬破自己的舌尖,剧烈的痛楚和血腥味让他精神为之一振,暂时驱散了那些外来的负面情绪。伊丽莎白预付的那滴血珠蕴含的力量也在体内流转,支撑着他的意志和体力。
他看准一个空隙,猛地向前冲刺,不顾身后追来的数条触手,右手五指张开,凝聚起全身的意念和那份属于“特质”的感知力,狠狠地抓向裂隙中心那片最深邃的浑浊——那颗“悲伤的核心”!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核心的瞬间——
时间仿佛凝滞了。
所有的低语、啜泣、嘶鸣戛然而止。狂暴袭来的黑色触手在他身后不足半米的地方骤然僵住,然后如同被抽去骨头般软塌下来,重新化为黑雾消散。
江淮的手,没有碰到任何实体,却仿佛插入了一片冰寒刺骨的泪海。
没有具体的景象,只有一股庞大、纯粹、积累了不知多少年的,属于“被遗忘”的悲伤,如同决堤的洪水,顺着他的手臂,轰然冲入他的脑海、他的心脏!
他看到了无数模糊的身影,无数本应承载着智慧与故事的书籍,在尘埃中腐朽,被虫蚁啃噬,被时间遗忘。无人问津的寂寞,失去价值的悲凉,以及那份对于被阅读、被铭记的最后渴望……所有这些属于“知识”被遗弃的集体情感,汇聚成了这个裂隙的核心。
这不是个人的怨念,这是一个时代,一座知识殿堂被整体遗忘后,留下的巨大悲伤印记。
江淮闷哼一声,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身体摇晃了一下,几乎要跪倒在地。这股情感的冲击力远超他的想象,几乎要将他的自我意识冲垮、同化。
不能屈服!如果在这里被同化,他就会成为这悲伤核心的一部分,永远被困在这个裂隙之中!
他死死咬住牙关,凭借顽强的意志和体内那股外来力量的支撑,坚守着心智的最后防线。他没有试图摧毁这个核心——因为这悲伤本身并非恶意,它只是存在那里,等待着被理解,或者……被释放。
“我……看到了。”他用意念,向着那片无尽的悲伤传递出自己的理解,“我听到了你们的寂寞。”
他不再抵抗,而是尝试着去包容,去引导。他将自己的意识化作一个温和的容器,接纳着那汹涌的悲伤洪流,同时,也将一份“安息”与“被知晓”的意念反馈回去。
这是一个极其危险的过程,如同在惊涛骇浪中驾驶一叶扁舟,稍有不慎便会船毁人亡。汗水浸湿了他的后背,身体因为承受巨大的精神负荷而微微颤抖。
不知过了多久,那汹涌的悲伤洪流似乎渐渐平息了一些。核心的搏动不再那么剧烈,那股拉扯他意识的吸力也在减弱。
就在这时,他胸前那枚一直散发着寒意的信标胸针,突然变得温热起来。暗红色的宝石内部,那粘稠的液体加速流转,散发出一种柔和而稳定的波动。
这波动如同涟漪般扩散开来,抚过江淮几乎崩溃的精神,也抚过了那道悲伤的裂隙。
仿佛是受到了某种更高位阶力量的安抚,裂隙核心那庞大的悲伤意念,终于开始缓缓平息、沉淀。扭曲蠕动的裂隙边缘逐渐变得稳定,内部浑浊的色彩也开始淡化,那些痛苦的人脸幻象逐一消散。
最终,伴随着一声若有若无的、仿佛无数人同时发出的叹息,那道裂隙在江淮眼前如同烟雾般缓缓消散于空气中。
图书馆最深处的这个房间,恢复了死寂,但那种阴冷、怨恨的精神压迫感已经消失了,只剩下物理上的破败与灰尘。
江淮脱力般地单膝跪地,大口喘着气,脸色苍白,浑身都被冷汗湿透。刚才的经历,比任何物理战斗都要凶险。
他成功了。他关闭了第一个裂隙。
然而,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一个慵懒而熟悉的声音,直接在他脑海中响起,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赞许?
“做得不算太糟,仆从。至少,没把你自己也赔进去。”
是伊丽莎白。她果然一直在通过信标观察着这里的一切。
江淮抬起头,看向空无一物的前方,苦涩地笑了笑。这“临时调查员”的工作,看来比想象中还要玩命。
而地图上,还有数个暗红色的标记,在未知的地方,静静地闪烁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