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轨刺青的灼痛感刚从皮肤深处褪去,陆研新正蹲在百乐门舞池暗门后的备用星舰里,捡拾方才争执时摔碎的酒杯碎片。
指尖刚触到冰凉的玻璃碴,舰舱内突然泛起一阵灵能乱流——不是星舰引擎的故障,是金一诺胳膊上的古地图纹身正在发烫,淡金色的光晕顺着她的小臂爬上来,原本缠绕交错的黄浦江与秦淮河灵脉末端,竟分岔出几缕细若游丝的支线,像初春解冻的溪流般蜿蜒向东南,越过金陵的城郭,穿过太湖的烟波,最终在一片水光潋滟处凝结成枚核桃大的光斑,三潭印月的剪影在光斑里若隐若现。
“是临安府的地脉在召引。”金一诺抬手按住胳膊上的纹身,指尖划过那道新冒出来的支线,灵光随指尖流转,将西湖的轮廓勾勒得愈发清晰,“灰衣人在金陵折腾六朝墓葬区块链,从头到尾都是障眼法,他真正的目标,藏在南宋御街底下。”
元宝叼着那张皱巴巴的茅台提货券,尾巴还卷着灵韵号保险箱的青铜钥匙,突然对着舷窗狂吠起来。舰舱外,外滩的夜风裹挟着梧桐叶灌进来,叶片上的数据流被灵风吹得重新排列,拼出“中山中路”“羊坝头”“北瓦”三个魏碑体字样,末尾还缀着个歪歪扭扭的警帽图案,帽檐斜斜地耷拉着,活像群聊里随手发的搞怪表情包,透着股荒诞的喜感。
灵韵号启动隐匿模式,引擎的嗡鸣被压缩成蚊蚋般的轻响,悄无声息地掠过长江,最终落在杭州西湖苏堤旁的柳树林里。舰身缓缓变形,化作一艘乌篷船的模样,竹编的船篷上挂着“三潭印月游览”的蓝布幌子,船舷边还系着两只渔篓,混在岸边的游船里,半点不显突兀。三人登岸时,恰逢清晨的阳光穿过柳丝,洒在中山中路的青石板上,将路面切成明暗交错的光斑。
街边的老铺子刚卸下门板,“张允升百货”的蓝布幌子在风里晃悠,染着靛蓝的边角扫过隔壁“羊汤饭店”的门帘,浓郁的羊肉香气裹着蒸汽漫出来,勾得元宝直抽鼻子。几个穿短衫的伙计忙着往门口摆八仙桌,竹椅在青石板上蹭出“吱呀”声,挑夫的吆喝、小贩的叫卖、茶馆伙计的招呼声交织在一起,活像场没搭戏台的市井大戏。最惹眼的是浙江兴业银行的洋楼,罗马柱上刻着缠枝莲纹,墙面上“浙江兴业银行”的鎏金大字虽有些斑驳,却依旧气派;门口的石狮子歪着头,嘴角咧着,像是在打量来往行人,而它前爪下踩着的那枚银元,纹路竟与百乐门舞池的“密码银元”分毫不差,连星轨的弧度都一模一样。
“这地方的气场,藏着天工者的痕迹。”陆研新盯着石狮子爪下的银元,伸手虚按,指尖传来细微的灵能共鸣,“南宋御街本就是当年的皇城根,说不定地底下埋着能对接星骸能量的器物。”
金一诺拉着两人拐进旁边的保佑坊——这里是杭城老字号的聚集地,卖杭扇、杭剪、杭粉的小铺子挤在一块儿,木质的柜台擦得锃亮。一位穿蓝布衫的掌柜正拿着把檀香扇跟客人讨价还价,扇面上画着西湖十景,苏堤春晓的柳枝、断桥残雪的轮廓里,竟藏着细碎的星轨纹路。金一诺走上前,指尖捏着扇柄,星轨胸针突然发烫,扇面瞬间亮起,投射出一道微弱的全息影像:灰衣人正攥着张泛黄的图纸,站在浙江兴业银行的后门,与一个戴金丝眼镜的考古队员低语,队员胸前别着“浙江省立考古队”的铜质徽章,频频点头,嘴里反复念叨着“御街地宫”“镇国玉璋”“灵脉激活”。
“他要找的是南宋的镇国玉璋。”金一诺关掉全息影像,将扇子还给掌柜,“那玉璋是用星骸碎片混合和田玉打造的,能直接连通杭城地脉,一旦被他得手,整个江南的灵能都会被收割者吸走。”
话音刚落,街面突然爆发出一阵喧闹——一群穿草绿色军装的士兵举着绑红绸的木棍,追着几个穿藏青色警服的人打。警服们跑得狼狈,帽檐歪了,腰带松了,有个矮胖的警察慌不择路,竟一头扎进了羊汤饭店的后厨,手里的警帽飞出去,露出光秃秃的脑门,沾了片羊肉叶子,活像戏台上的小丑。士兵们砸了街边的警察岗亭,木牌子被劈成两半,还对着银行的玻璃门比划,吓得路人纷纷躲进巷子里,有个卖糖画的小贩来不及收摊,转盘被打翻,糖浆在青石板上淌出道黏糊糊的痕迹,引来几只蚂蚁。更荒唐的是,有个士兵路过卖杭粉的摊子,顺手抓了把香粉,劈头盖脸撒向跑在最后的警察,白花花的粉沾了那人一头一脸,连眉毛都成了白色,引得躲在巷口的人偷偷发笑。
金一诺拉着两人躲进一家卖杭烟的铺子,铺子老板是个头发花白的老爷子,正坐在竹椅上抽旱烟,烟杆“吧嗒”作响。见他们进来,老爷子慢悠悠地起身,从铜壶里倒了三碗凉茶,递过来:“后生仔,别怕,这是保安处的兵跟警察局的又闹起来了,常有的事。”他吸了口旱烟,烟圈缓缓散开,“前几日就因为个车灯的事——士官教育团的吴教育长开车路过鼓楼,被警察以‘违规行车’扣了车,今天这是带着人来报仇呢。”
元宝趴在八仙桌上,爪子扒着茶碗边,耳朵竖得老高,听得尾巴直晃。陆研新喝了口凉茶,清甜的茶香压下心头的燥意,压低声音问:“这兵警斗殴,天天都有?杭城的官不管管?”
“那倒不是,往常也就拌两句嘴。”老爷子往门外努努嘴,眼神里带着点通透,“你不知道,警察局长何云是陆军少将出身,后台硬得很,手下的巡警平日里横着走;可保安处的俞济时处长也不是好惹的,黄埔一期的硬茬,背后还有俞家军撑着。两边早就不对付,这回不过是借题发挥,趁机争地盘呢。”他突然凑近,声音压得更低,“不过我昨儿半夜起夜,看见这群当兵的在羊坝头那边挖东西,铁锹敲得地面‘咚咚’响,好像是在找什么地宫入口,还拉了警戒线,不让路人靠近。”
陆研新和金一诺对视一眼,瞬间明白了——这兵警斗殴根本是灰衣人设的烟幕弹!他借保安处的名义闹事儿,引开所有人的注意力,实则在掩护挖掘队找御街地下的南宋地宫。三人趁着街上混乱,顺着中山路往北走,青石板路被踩得发亮,路过“状元楼”时,还能闻到酱鸭的香气;走到众安桥附近,路边的北瓦旧址突然传来锣鼓声,一群人围着看杂耍,耍猴的、变戏法的、唱小调的,挤得水泄不通,叫好声此起彼伏。灰衣人就混在人群里,背对着他们,正跟一个穿军装的人低声说着什么——那人肩章上有三道杠,正是老爷子口中的吴教育长。
“得混进他们的临时指挥所,看看地宫入口到底在哪。”金一诺眼珠一转,扯了扯陆研新的衣角。她快步走到街边的成衣铺,跟掌柜的借了件月白色的长衫穿在外面,又买了副圆框平光眼镜戴上,瞬间从灵动的旗袍美人,变成了个斯文儒雅的账房先生,手里还拎着个装着算盘的布包。陆研新则扒了件路边晾晒的蓝布短衫换上,袖口卷到胳膊肘,手里拎着个账本,装作是银行派来对账的伙计。元宝最省事,金一诺往它脖子上系了块红绸子,又塞了个小布包在它背上,里面装着几块桂花糕——它立刻摇着尾巴,装作是跟着主人赶集的宠物狗,时不时还对着路人“汪”两声,模样乖巧得很。
三人刚靠近北瓦旧址的入口,就被两个端着枪的士兵拦住了。“干什么的?这里戒严了,闲杂人等不许进!”其中一个士兵嗓门洪亮,眼神警惕地扫过他们,枪托在地上顿了顿,青石板溅起点火星。
金一诺推了推眼镜,慢悠悠地开口,语气里带着点账房先生的刻板:“我们是浙江实业银行的,来给吴教育长送月度账目——前几日贵部在银行支取的军饷,总得对账签字吧?”她说着,从袖筒里掏出张早就画好的假账单,上面用星轨密码写着“天工者入内,速配合”的暗语,表面则是密密麻麻的数字,看得士兵头晕眼花。士兵看不懂密码,只觉得眼前这人文质彬彬,衣着体面,不像是闹事的,又听说要对账,怕耽误了军饷的事,便侧身让开了路:“进去吧,别乱逛,吴教育长在里面戏台子那儿。”
北瓦里面别有洞天——原本的戏台子被改成了临时指挥点,后台的幕布被扯下来,墙上挂着张大大的杭州地图,羊坝头、众安桥、浙江兴业银行的位置都画着圈,其中羊坝头的红圈最醒目,旁边还标着个小小的“地宫入口”字样。灰衣人正站在地图前,手里拿着根木棍指点着,语气里满是得意:“地宫入口就在兴业银行的地基下,镇国玉璋就埋在里面,那可是用星骸碎片做的,能直接激活杭城地脉,到时候整个江南的灵能,就全是我们收割者的了!”
吴教育长站在一旁,脸色不太好看,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枪套:“动用这么多弟兄在街上闹事儿,要是俞济时处长问起来,我怎么跟他交代?他可是黄埔的老人,真要追究起来,我担待不起。”
“放心,一个小小的保安处处长,翻不了天。”灰衣人笑了笑,从口袋里掏出块金条,递到吴教育长手里,金条在灯光下泛着冷光,“事成之后,好处少不了你的,这只是定金。再说,警察那边闹得正凶,何云局长带着人堵了保安处大门,俞济时忙着跟他掰手腕,哪有功夫管你挖地宫的事?”
陆研新悄悄摸出胸口的星轨胸针,想联系灵韵号支援,却被金一诺按住了手。她指了指墙角堆着的炸药包——导火索露在外面,旁边还放着个计时器;又指了指门外,示意他先别轻举妄动,万一引爆了炸药,地宫和里面的玉璋就全毁了。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士兵慌慌张张地跑进来,帽子歪了,脸上还沾着灰,声音都在发颤:“不、不好了!何局长带着巡警把这里围了!门口全是警察,举着枪喊着要抓人!”
吴教育长吓得手里的茶杯“哐当”掉在地上,摔得粉碎:“他、他怎么敢?就凭几个巡警,也敢跟我士官教育团的人叫板?”
“听说何局长被俞济时处长堵在保安处门口晾了三个钟头,一肚子火没处发,正好听说您在这儿闹事儿,就带着人来算账了!”士兵急得满头大汗,说话都结结巴巴,“外面的警察还喊,说您私自动用兵力,破坏御街古迹,要抓您去警察局问话!”
灰衣人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狠狠踹了一脚旁边的木凳:“废物!这点小事都办不好!连个警察都拦不住!”他刚想下令让士兵炸开地宫入口,外面就传来了何云的喊话声,粗哑的嗓门透过门缝传进来:“里面的人听着!赶紧放下武器投降!不然我们就冲进去了!反抗者,按通匪论处!”
两边瞬间陷入对峙——士兵们举着枪对准门口,手指扣在扳机上,气氛紧张得能滴出水;警察们则躲在墙角,时不时扔块石头进来,砸得戏台子“砰砰”响。元宝被一块飞来的小石子砸中了尾巴,疼得“汪”地叫了一声,突然挣脱红绸子,冲向戏台子,一口咬掉了灰衣人手里的木棍,还顺带把桌上的金条扒到了地上,用爪子扒拉着藏进了自己的小布包。
混乱中,陆研新趁机溜到地图旁,掏出随身携带的匕首,飞快地划烂了地图——红圈和“地宫入口”的字样被划得乱七八糟,再也看不清;金一诺则摸到炸药包旁,悄悄用星轨胸针的尖端挑断了计时器的线路,胸针闪过一道微光,炸药包瞬间成了堆废铁。
灰衣人见状,气得脸色发青,抬手就要去抓陆研新的衣领。就在这时,外面突然响起一阵更嘈杂的脚步声,夹杂着整齐的口号声——俞济时带着一队保安处的精锐来了!他一进门就指着吴教育长骂道:“吴胖子!你好大的胆子!竟敢私自动用兵力挖御街地宫!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这是南宋皇城遗址,挖坏了,你十个脑袋都不够赔!”
吴教育长吓得腿都软了,“噗通”一声差点跪下,指着灰衣人哆哆嗦嗦地说:“是、是他逼我的!他给我金条,让我帮他找地宫,还让我在街上闹事儿引开注意力!我也是被猪油蒙了心!”
灰衣人知道大势已去,转身就想从后门溜走——那是他早就留好的退路,直通兴业银行的地下通道。可金一诺早有准备,抬手按下星轨胸针的按钮,一道淡蓝色的光墙瞬间封住了后门,光墙上还闪着“天工群聊·此路不通”的字样,活像道电子门禁。陆研新冲上去,一把揪住他的阿玛尼西装领口,力道大得差点把西装扯破:“灰衣人,这次别想跑了!百乐门没抓住你,杭城御街,你插翅难飞!”
灰衣人冷笑一声,突然扯开西装外套——里面竟藏着不少微型炸弹,引线连着他手腕上的控制器,“想抓我?没那么容易!大不了同归于尽,让这地宫和你们一起陪葬!”他狠狠按下引爆器,却发现炸弹毫无反应——刚才元宝在混乱中,已经偷偷咬断了炸弹的线路,小牙齿还沾着点电线铜丝,得意地对着他龇牙。
“你这死狗!”灰衣人气得眼睛发红,抬腿就要去踢元宝,元宝灵活地往旁边一跳,还回头对着他“汪”了一声,顺便把藏在布包里的金条叼出来,甩在俞济时面前,像是在“上交赃款”。
俞济时和何云一前一后走了进来,两人看到眼前的场景,都愣住了——地上躺着被捆住的灰衣人,嘴里还在骂骂咧咧;墙上的地图烂了个大洞;元宝正叼着金条,尾巴摇得跟朵花似的;陆研新和金一诺站在一旁,衣着虽有些凌乱,却透着股从容。
“这、这是怎么个情况?”何云指着灰衣人,一脸疑惑,又看了看俞济时,语气里带着点尴尬,“俞处长,我不是来抢功劳的,就是来……来讨个说法。”
金一诺走上前,简单说明了灰衣人伪装成“六朝投资”,借兵警矛盾掩护,想挖地宫盗取镇国玉璋、掠夺灵能的阴谋。俞济时和何云这才明白,两人之前的争斗,全是被灰衣人当枪使了,闹了半天,竟是场荒唐的闹剧。
俞济时干咳一声,对着何云拱了拱手,语气里带着点歉意:“之前在保安处门口晾着你,是我不对,误会一场。”何云也松了口气,摆摆手说:“都是误会,说到底,我们都是为了杭城的安宁。以后啊,咱们井水不犯河水,各司其职。”两人相视一笑,之前剑拔弩张的气氛,竟就这么化解了。
俞济时让人带着他们去地宫入口——就在浙江兴业银行的地下金库旁,一块青石板被撬开,露出黑漆漆的通道。陆研新点亮灵能火把,顺着石阶往下走,通道两侧的墙壁上刻着南宋的壁画,画着工匠雕琢玉器的场景,与金一诺胳膊上的纹身隐隐呼应。走到底部,一扇石门挡住去路,门上刻着星轨纹路,金一诺将星轨胸针贴上去,石门缓缓开启,露出里面的地宫。
地宫中央的石台上,放着个紫檀木盒子,打开盒子,一枚巴掌大的玉璋躺在里面,玉璋上的星骸纹路泛着淡淡的灵光,与金一诺的刺青产生共鸣,光点在空气中跳跃,像细碎的星辰。“这就是镇国玉璋。”金一诺小心翼翼地拿起玉璋,指尖传来温润的触感,“有了它,就能连通江南地脉,对抗收割者的灵能掠夺。”
三人带着玉璋重返地面时,天色已经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