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童的枪尖刺破火墙的瞬间,滚烫的空气燎得他睫毛发焦。他能闻到自己战袍灼烧的味道,混着血腥味,成了此刻最烈的兴奋剂。
“少将军!左边!” 周凛的嘶吼从身后传来。黎童猛地侧身,堪堪避开一根带着火星的横梁 —— 那是城楼上北狄兵推下来的,擦着他的肩头砸在地上,碎石溅得满脸都是。他反手一枪,枪尖如毒蛇出洞,精准地刺穿了城楼上那名北狄兵的咽喉,红的白的顺着枪杆往下淌,滴在火墙边缘,发出 “滋滋” 的声响。
“杀!” 黎童的声音因呛了烟而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他的《黎家枪法》此刻全无章法,只剩下最原始的搏杀本能 —— 枪尖捅、砸、劈、扫,每一下都奔着致命处去。一个北狄兵举刀劈来,他不闪不避,枪尾猛地后磕,正中对方心窝,同时枪尖向前一送,刺穿了另一个想偷袭的弓箭手的锁骨。
“少将军够狠!” 周凛紧随其后,长枪舞得风雨不透,为他挡下右侧的攻击,“再往前是十字街,那里有百姓被围!”
黎童眼角瞥见街角蜷缩的身影,一个妇人正死死护着怀里的孩子,北狄兵的弯刀已经举过头顶。他心头火起,猛地矮身,枪尖贴着地面滑行,用的是《黎家枪法》里的 “地龙翻身”,精准地挑断了那北狄兵的脚筋。那人惨叫着倒下,黎童顺势起身,枪尖从他咽喉穿出,动作行云流水,溅出的血花落在妇人惊愕的脸上。
“带孩子走!往南跑!” 黎童低吼,声音因急促的呼吸而发颤。妇人反应过来,连滚带爬地抱着孩子跑了,裙摆上沾着的血污蹭在石板路上,像一串绝望的省略号。
十字街的厮杀比想象中更惨烈。北狄兵显然受过严格训练,三人一组结成刀阵,配合默契,专挑百姓下手逼黎童分心。一个满脸横肉的百夫长尤其凶悍,弯刀耍得虎虎生风,已经砍倒了两个试图反抗的平民,此刻正狞笑着冲向黎童:“小崽子,你爹的枪法学了个皮毛就敢来送死!”
黎童的目光落在百夫长弯刀上的血迹,那颜色还很新鲜 —— 定是刚才那对母子的。他的胸腔像被巨石压住,呼吸都带着灼痛。“我爹的枪,是用来护人的!” 他猛地拧转枪杆,枪尖在阳光下划出一道冷弧,避开弯刀的同时,枪尾狠狠砸向百夫长的太阳穴。
“铛” 的一声,百夫长被砸得一个趔趄,头盔都飞了出去。黎童趁他晃神的瞬间,枪尖毒蛇般钻进他的肋骨缝隙 —— 那里是铠甲的连接处,也是他观察了三次才找到的破绽。百夫长的眼睛瞪得滚圆,喉咙里发出 “嗬嗬” 的声响,弯刀 “哐当” 落地,捂着胸口缓缓倒下,血从指缝间汩汩涌出。
“少将军小心!” 周凛的提醒晚了半拍。黎童只觉后背一阵剧痛,回头看时,一名北狄兵的短刀已经拔了出来,刀刃上沾着他的血。那兵正想再刺,周凛的长枪已经从他眼眶刺入,红的白的喷了一地。
“你流血了!” 周凛的声音带着急,“这样下去撑不住!”
黎童抹了把后背,手心沾着温热的血。他咬咬牙,看向不远处的钟楼 —— 那是十字街的制高点,北狄兵正从那里射箭,压制得百姓们抬不起头。“周叔,掩护我上钟楼!”
“好!” 周凛长枪一顿,枪尖指向围上来的北狄兵,“弟兄们,跟我杀开一条路!”
骑兵们疯了一样冲锋,马蹄踏碎尸体,为黎童筑起一道人墙。黎童借着掩护,像只敏捷的豹子,贴着墙根快速移动。北狄兵的箭雨嗖嗖擦过耳边,他能感觉到箭头带起的风,每一步都踩在生死边缘。
接近钟楼时,一个抱着炸药包的北狄兵突然冲出来,嘶吼着要同归于尽。黎童瞳孔骤缩,猛地矮身,用枪杆死死压住那人的胳膊,两人角力的瞬间,他看清了对方脖子上的狼头纹身 —— 是萧烈的亲卫。
“萧烈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连命都不要了!” 黎童的胳膊因用力而青筋暴起,枪杆弯成了弓。
那亲卫笑得狰狞:“将军说,杀了你,就能换十亩良田!你们这些贵族懂什么!”
黎童心头一震,手上力道却更狠了:“良田是抢来的,睡不安稳!” 他突然松开一只手,闪电般抽出腰间短刀,狠狠扎进对方的肋下。亲卫惨叫一声,力道松懈,黎童猛地推开他,炸药包 “轰隆” 一声炸在街角,气浪掀得他差点摔倒,耳朵嗡嗡作响。
他晃了晃头,抓住钟楼的铁梯,手脚并用地往上爬。铁梯被烧得滚烫,烫得手心起泡,他却像没感觉似的,眼里只有钟楼顶端的弓箭手。
“在那!” 城楼上的萧烈看到了他,指着钟楼方向大喊,“别让他上来!”
黎童刚爬到一半,上面就砸下石块。他猛地偏头,石块擦着脸颊飞过,砸在下面的骑兵身上,传来一声闷哼。黎童的心像被揪了一下,爬得更快了,指尖抠进铁梯的缝隙,磨出了血。
终于到了钟楼顶端,弓箭手刚转身,黎童的枪就到了。枪尖从他后心刺入,那人甚至没来得及回头。黎童拔出枪,血溅在脸上,他抹都没抹,抓起弓箭手的弓,朝着城楼上的萧烈射了一箭 —— 不是要杀他,而是要逼他现身。
萧烈果然躲了一下,露出了身后的信号箭。黎童看得真切,那箭杆上刻着北狄文字,箭头涂着红色火漆 —— 是召集主力的信号!
“你想引北狄主力进城,屠尽幽州百姓!” 黎童的声音因愤怒而颤抖,手里的弓被捏得咯吱作响。
萧烈站在城楼边缘,笑得残忍:“不然呢?留着他们给你当后盾?黎童,你爹就是太心软才死的,你也一样!” 他突然举起信号箭,搭在弓上,“现在,让你看看什么叫真正的狠!”
黎童想也没想,抓起身边的长枪,用尽全身力气朝萧烈掷了过去。枪如流星,带着破空声直逼萧烈面门。萧烈被迫偏头躲避,信号箭射偏了,擦着钟楼顶端飞过,落在了城南方向。
“不!” 萧烈怒吼着,拔出腰间的弯刀,“我杀了你!”
黎童站在钟楼顶端,俯瞰着下方厮杀的人群,后背的伤口疼得钻心,却突然冷静下来。他知道,萧烈的目标不是他,是幽州的百姓;北狄主力也不是来帮萧烈,是来抢地盘的。一旦主力进城,这里就会变成人间地狱。
“周叔!” 黎童朝着下方大喊,声音传遍了十字街,“带百姓去东门!那里有密道!”
周凛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少将军!你怎么办?”
“我拖住他们!” 黎童的目光扫过城楼上的萧烈,又看向北方 —— 那里尘土飞扬,显然是北狄主力来了。他握紧了手里的弓,箭囊里还有三支箭。
萧烈的笑声在城楼上回荡:“拖住?你拿什么拖?就凭你和这残兵?”
黎童没有回答,只是缓缓拉满了弓,箭头对准了北方扬起的烟尘。他的后背在流血,手心在滴血,可眼神却亮得惊人。
他想起父亲说过:“枪可以杀人,也可以护人。关键看握枪的人想做什么。”
此刻,他想护着这满城的百姓,哪怕只剩一口气。
城楼下,周凛带着百姓开始向东门移动,北狄兵紧追不舍,厮杀声震耳欲聋。黎童射出第一箭,射倒了追在最前面的百夫长。
第二箭,射断了城楼上悬挂的狼头旗,旗子飘落时,百姓们发出一阵欢呼。
第三箭,他瞄准了北方的烟尘,那里,北狄主力的先锋已经隐约可见。
萧烈看着他拉弓的动作,突然明白了什么,脸色骤变:“你疯了!那是北狄亲王的大旗!”
黎童没有理会,松开了弓弦。
这支箭,没有射向北狄兵,而是精准地落在了亲王大旗旁边的干草堆上。干燥的草堆遇火星即燃,很快燃起熊熊大火,像一道屏障,暂时挡住了北狄主力的去路。
“你成功激怒他们了!” 萧烈的声音带着惊恐,“他们会屠城的!”
黎童站在钟楼顶端,迎着风,后背的血迹在夕阳下红得刺眼。他看着那道火墙,又看向东门的方向 —— 百姓们快到密道了。
“那就屠我一个。” 他轻声说,像是在对自己说,又像是在对父亲的在天之灵说。
北狄主力显然被激怒了,号角声变得更加急促,烟尘滚滚,朝着钟楼的方向扑来。萧烈已经吓得躲进了城楼,只有黎童还站在那里,手里握着空弓,后背的伤口还在流血。
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也不知道密道是否能护住百姓。他只知道,脚下的幽州城,不能变成人间地狱。
风卷起他染血的战袍,猎猎作响,像一面不屈的旗帜。远处,北狄主力的铁蹄声越来越近,震得钟楼都在微微颤抖。黎童抬起头,看向残阳最后的余晖 —— 明天,会有黎明吗?
他不知道答案,只能握紧了那把没了箭的弓,站直了身子。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