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嗤 ——” 断枪刺入北狄兵的肩胛,黎童猛地旋枪抽出,带起的血珠溅在枯黄的苇叶上。他顺势矮身避开身后劈来的弯刀,手肘狠狠撞向对方肋下,听着骨头闷响的瞬间,已转身扎进更深的芦苇丛。
“往这边追!” 拓拔雄的怒吼穿透苇叶,带着喘粗气的急躁。黎童能想象他那张因暴怒而扭曲的脸 —— 火墙没能拦住多久,北狄兵已经分散成小队,像篦子一样梳过芦苇荡,刀锋划过苇杆的 “沙沙” 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少将军!这边!” 独眼老汉的声音从左前方传来,带着刻意压低的急促。黎童拨开挡路的苇杆冲过去,见他们正蹲在一处苇根盘结的土坡后,二柱用布带勒紧流血的手腕,老渔民正往少年手里塞一个沉甸甸的布包。
“这是渔村的信物,” 老渔民按住少年的手,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到了东岸,找王摆渡,他会送你去安全地方。” 少年攥着布包,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死死咬着唇没哭出声。
黎童拍了拍他的背:“记住我说的,往东跑,别回头。” 少年点点头,被老渔民推着往更密的苇丛钻去,瘦小的身影很快被青黄交错的苇杆吞没。
“我们断后。” 独眼老汉将渔叉横在胸前,浑浊的独眼里闪着狠劲,“二柱,你伤重,跟着娃子们先走,告诉王摆渡,就说老周头今天没给渔村丢人。”
二柱急了,刚想反驳,被黎童一眼按住。“听话,” 黎童的声音沉得像苇塘底的泥,“带着信物,他们才信。” 二柱咬了咬牙,抹了把脸,转身追少年去了。
拓拔雄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还夹杂着骂骂咧咧:“搜仔细了!挖地三尺也要把人找出来!” 黎童与独眼老汉对视一眼,同时往后退了两步,隐在土坡后的阴影里。
第一个北狄兵探出头时,黎童的断枪已经到了 —— 枪尖斜挑,精准地卸开对方的弯刀,手腕一翻,枪柄砸在他的下颌。那人闷哼着倒下的瞬间,独眼老汉的渔叉也飞了出去,穿透了第二个兵的大腿,将他钉在苇杆上。
“这边有动静!” 拓拔雄的声音更近了。黎童拽起独眼老汉往坡后跑,脚下的苇根湿滑,好几次差点绊倒。身后传来弓弦响,箭擦着黎童的耳朵飞过,钉在前面的苇杆上,尾羽嗡嗡震颤。
“往水洼那边去!” 独眼老汉突然拽着他拐向右侧。拨开半人高的苇杆,眼前出现一片浑浊的水洼,深及膝盖,底下是烂泥和水草。“他们穿皮靴,陷进去就动不了!”
黎童立刻会意,跟着他踏进水里。冰凉的泥水瞬间漫过裤腿,烂泥像有吸力似的拽着脚踝。他故意放慢脚步,在水面拖出明显的波纹,同时竖起耳朵听身后的动静 —— 拓拔雄果然带着人追来了,皮靴踩在泥地上的 “噗嗤” 声越来越近。
“在那!” 拓拔雄嘶吼着扑过来,狼牙棒带着风声砸向黎童后心。黎童猛地侧身,狼牙棒砸在水里,溅起的泥水糊了拓拔雄一脸。他趁机挥枪扫向对方下盘,枪尖带着水花抽在拓拔雄的小腿上,疼得他踉跄着陷进泥里,半个身子都被烂泥裹住。
“杀了他!” 拓拔雄怒吼,周围的北狄兵纷纷扑进水里。可水洼里阻力太大,他们举刀的动作慢了半拍。独眼老汉的渔叉如同长眼,每次甩出都能带起一串血珠,他自己胳膊被划了道深口子,却像没察觉似的,只是咧着缺牙的嘴笑,笑声里混着喘息。
黎童的断枪在水里更难施展,他便换了招式 —— 借着泥水的掩护,枪尖不再直刺,而是贴着水面扫、挑、绊。扫对方脚踝,让他们失去平衡;挑对方手腕,逼得弯刀脱手;绊住腿后,再用枪柄狠砸后脑。动作不花哨,却招招实用,泥水飞溅中,倒下的北狄兵越来越多。
拓拔雄好不容易从泥里拔出一条腿,刚想举棒再砸,突然惨叫一声 —— 不知何时,独眼老汉绕到了他身后,渔叉狠狠扎进他的后腰。“老东西!” 拓拔雄回身一棒砸中老汉的肩膀,听着骨头断裂的脆响,老汉却死死抱着他的腰,将他往深泥里按。
“少将军,走!” 老汉的声音带着血沫,独眼里却亮得惊人,“别忘了给渔村…… 报个平安……”
黎童的心像被苇杆狠狠抽了一下。他看着老汉用身体缠住拓拔雄,看着北狄兵的刀砍向老汉的后背,看着那片泥水被染成暗红…… 他咬碎了牙,转身扎进最深的芦苇丛,断枪在手里攥得死紧,指节泛白。
身后的打斗声、怒骂声、惨叫声渐渐模糊,只有苇叶划过脸颊的刺痛提醒他还在跑。不知跑了多久,天边泛起鱼肚白,前方传来 “哗哗” 的水声 —— 是河岸!
他刚拨开最后一片苇杆,就见渡口停着艘小渔船,船头插着盏渔灯,昏黄的光在晨雾里摇晃。一个穿着蓝布衫的老汉正弯腰解缆,看到他时愣了一下,随即喊道:“是黎少将军吗?王摆渡在等你!”
黎童踉跄着奔过去,上船的瞬间,回头望向芦苇荡深处 —— 那里静悄悄的,只有风穿过苇杆的呜咽。他扶着船舷,喉咙发紧,说不出一个字。
王摆渡撑起篙,小船缓缓离岸。晨雾中,芦苇荡像一片沉默的海,没人知道昨晚那里埋了多少故事。黎童望着那片青黄交错的苇浪,突然想起独眼老汉的独眼里的光,想起少年攥紧布包的手,想起二柱流血的手腕……
船行渐远,渔灯在雾里忽明忽暗。他知道,这不是结束。拓拔雄的仇,渔村的债,还有那些等着他的人…… 都在前面的路上。而身后的芦苇荡,已经藏起了所有答案,只留下一片猜不透的寂静。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