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童的黑马如一道黑色闪电,劈开密林的暮色。风灌进他的甲胄,带着血腥味和草木的腥气,像无数根细针扎在皮肤上。他攥着缰绳的手青筋暴起,指节泛白 —— 黑袍巫医那句 “太皇太后不会放过你” 像淬了毒的针,扎在他的太阳穴上,嗡嗡作响。
“少将军,前面就是幽州城外的岔路!” 周凛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急喘。他的白袍已被血渍染成斑驳的红,左臂的伤口还在渗血,却死死咬着牙跟上,“北狄人若是攻城,定会先占西城门!”
黎童猛地勒住马,黑马人立而起,前蹄在空中划出狰狞的弧度。他看向西城门方向,那里的天空已被浓烟染成暗紫色,隐约有金铁交鸣之声穿透风幕,砸在耳膜上。
“跟我走!” 他低吼一声,调转马头冲向西侧。刚冲出没几步,道旁的矮树丛突然炸开,数十支弩箭带着破空声射来,箭头淬着幽蓝的毒光。
“有埋伏!” 周凛长枪一挺,枪尖舞成浑圆的弧光,将射向黎童的弩箭尽数挡开。“是玄莲教的死士!”
黎童翻身落马,顺势将昭华拽到马后,弯刀在手中划出冷冽的光:“护住昭华!” 他的动作快如闪电,刀刃精准地劈在最前面那名死士的手腕上 —— 那死士刚要扣动弩机,手腕便以诡异的角度弯折,惨叫着倒下。
昭华躲在马后,指尖紧紧攥着黎童给的短刀,心脏擂鼓般跳动。她看到一名死士绕到马侧,短刀直刺自己后腰,几乎是本能地,她猛地矮身,短刀从肋下滑过,她顺势扑出,用尽全力将手中的匕首捅进死士的膝盖。
“啊 ——” 死士踉跄跪地,昭华却因用力过猛摔在地上,手肘擦过碎石,火辣辣地疼。
“昭华!” 黎童眼角余光瞥见,心头一紧,回身一脚踹开身前的死士,弯刀反手削向那名跪地的死士脖颈,血线喷溅在他脸上,他却连眼都没眨,“没事吧?”
“我没事!” 昭华爬起来,声音发颤却带着倔强,捡起地上的弩箭,用力插进另一名死士的小腿,“别管我!”
周凛带来的骑兵已与死士缠斗在一起。这些玄莲教死士悍不畏死,伤口流出的血是诡异的黑紫色,显然服过药。一名死士被周凛长枪贯穿胸膛,竟还能咧嘴笑着扑上来,死死抱住周凛的腰,另一名死士的短刀趁机刺向周凛的后心。
“周叔!” 黎童目眦欲裂,弯刀脱手飞出,正中那死士的面门。刀身没入半寸,死士动作一滞,周凛猛地发力,将身前的死士撞开,长枪回撩,枪尖从那死士的咽喉穿出,带出一串血珠。
“多谢少将军!” 周凛抹了把脸上的血,声音嘶哑,“这些人疯了!”
黎童没接话,他的目光越过缠斗的人群,死死盯着西城门 —— 那里的浓烟中,一面狼头旗正缓缓升起,在残阳下猎猎作响。北狄人,已经进城了!
“冲过去!” 他嘶吼着,抓起地上的长枪,枪尖拖地划出火星,“杀开一条路!”
他像一头被激怒的豹子,枪尖直指人群最密处。这杆枪是周凛刚递给他的,长约七尺,枪杆缠着防滑的麻绳。黎童双手握枪,枪尖下沉,使出的是《黎家枪法》的 “地趟式”,枪尖贴着地面滑行,精准地扫向死士们的脚踝。
“噗嗤!”“咔嚓!”
几声脆响,三名死士脚踝被枪尖挑断筋络,惨叫着倒地。黎童借势向前一滑,枪尖猛地向上挑起,正中一名死士的下颌,枪尖从后脑穿出,红的白的溅了他一脸。
“阿童!” 昭华看得心口发紧,却见黎童抹了把脸,眼神比刚才更狠了三分,她咬咬牙,捡起地上的短斧,跟着骑兵们往前冲。
一名死士瞅准空隙,短刀直刺黎童的后心。昭华想也没想,扑过去用后背挡住 ——“噗” 的一声,短刀刺入她的肩胛,疼得她眼前发黑。
“昭华!” 黎童猛地回头,目眦欲裂。他反手抓住那死士的手腕,生生将其掰断,另一只手夺过短刀,毫不犹豫地抹了对方的脖子。他抱起软倒的昭华,声音都在发颤:“撑住!我带你进城!”
“别管我……” 昭华咳出一口血,染红了他的衣襟,“救幽州……”
“闭嘴!” 黎童怒吼,声音里带着哭腔,“你死了,我救给谁看!” 他将昭华递给赶上来的亲卫,“带她去城南医馆,告诉李大夫,用最好的药!”
“少将军……” 亲卫看着他决绝的背影,握紧了怀里的昭华。
黎童重新抓起长枪,枪尖上的血滴落在地,在尘土里晕开小小的红圈。他抬头望向城楼,狼头旗在风中猎猎作响,像在嘲笑他的迟来。
“北狄狗!” 他低吼一声,枪尖指向城楼,“周叔,跟我冲!”
周凛抹了把脸上的血,长枪一挺:“弟兄们,随少将军杀进去!”
骑兵们跟着嘶吼起来,马蹄踏碎了满地的血污和尸体,朝着城门冲去。城门口的北狄兵显然没料到还有漏网之鱼敢硬闯,一时被冲得阵脚大乱。
黎童的枪像长了眼睛,专挑北狄兵的铠甲缝隙刺 —— 咽喉、腋下、小腹,每一处都是致命的弱点。他记得父亲教过:“战场不是比武,活下去才是本事。” 此刻,他将这句话刻在心里,枪尖每一次进出,都带着滚烫的血。
一名北狄百夫长挥舞着狼牙棒砸来,风声呼啸。黎童不闪不避,脚下 “踏雪步” 一错,身体如鬼魅般绕到百夫长身侧,枪尖从他的肋骨缝隙刺入,手腕一拧,百夫长的惨叫戛然而止。
“好枪法!” 周凛在一旁喝彩,长枪连挑三名北狄兵,为黎童扫清左侧的威胁。
就在他们即将冲进城门时,城楼上突然泼下滚烫的桐油,带着刺鼻的气味,在地上燃起熊熊大火,挡住了去路。
“哈哈哈!黎家的小崽子,有种上来啊!” 城楼上传来嚣张的笑骂声,一个穿着禁军铠甲的身影探出头,脸上沾着血,正是那个与萧策有七分相似的人,“你爹当年就是死在这城门下,今天轮到你了!”
黎童猛地抬头,看着那张脸,又看了看他身后的狼头旗,突然明白了什么。他想起父亲尸身上的箭伤,想起太皇太后的玉笛,想起黑袍巫医的骨笛 —— 这一切,都是一个局!
“你是谁?” 黎童的声音冷得像冰,长枪直指城楼上的人。
那人笑着扯下禁军铠甲的头盔,露出一张与萧策如出一辙的脸,只是眼角多了道狰狞的疤:“我是萧策的双胞胎弟弟,萧烈。记住这个名字,下辈子投胎,离我们萧家远点!”
萧烈?黎童的心猛地一沉。萧家…… 果然和太皇太后脱不了干系!
“放箭!” 萧烈狞笑着挥手,城楼上的弓箭手立刻拉满了弓。
黎童看着箭雨破空而来,又看了看身后浴血的弟兄,再望向城内隐约传来的哭喊声,突然举起长枪,枪尖指向天空。
“弟兄们!” 他的声音穿透了箭雨的呼啸,“北狄占我城池,杀我同胞,我们能退吗?”
“不能!” 周凛和骑兵们齐声怒吼,声音震得城砖都在颤。
“杀进去!” 黎童嘶吼着,第一个冲向火墙,他用长枪挑起身旁的北狄兵尸体,当作盾牌挡在身前,“为了幽州!”
“为了幽州!”
火焰燎焦了他的战袍,滚烫的气浪灼得他皮肤生疼,可他的眼神却亮得惊人,像淬了火的钢。枪尖刺破火墙的瞬间,他看到城内的街道上,北狄兵正在追杀百姓,一个孩童的哭声像针一样扎进他的心脏。
他的枪,更快了。
而城楼上的萧烈,看着黎童冲进火墙的背影,突然露出一抹诡异的笑,他悄悄从怀里掏出一支信号箭,搭在弓上,瞄准了东北方 —— 那里,是北狄主力的方向。
残阳如血,染红了半边天。黎童的身影消失在火墙后,只留下长枪刺破火焰的残影。周凛紧随其后,骑兵们的怒吼声、北狄兵的惨叫声、百姓的哭喊声交织在一起,成了幽州城最惨烈的背景音乐。
没有人知道,萧烈射出的信号箭,会带来怎样的变数。也没有人知道,黎童冲进城中,面对的是更凶险的地狱,还是绝境中的生机。只有那面狼头旗,还在残阳下嚣张地飘着,像一个巨大的嘲讽。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