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澈没有立刻回答。
他转身走到桌边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一口饮尽,才缓缓开口。
“林姝,你以为,我们为什么会一次又一次地重来?”
林姝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走到萧澈对面坐下,双手交握放在桌上,掌心全是冷汗。
“你知道了?”她试探着问,“关于轮回,关于重置?”
萧澈看着手中的空茶盏,指腹摩挲着杯沿粗糙的纹路。
“第一次,你在柴房被乱棍打死,我虽厌恶这桩婚事,却也觉得蹊跷,事后彻查,发现是林晚儿栽赃,我杀了林晚儿,却在当晚心疾发作而亡。”
萧澈的声音很平静,像是在讲述别人的故事。
林姝瞪大了眼睛。
那是原着的结局,原来在那个结局里,萧澈也死了?
“再睁眼,我又回到了柴房门口。”萧澈继续道,“这一次,我救了你,我试图改变一切,但无论我做什么,结局总是会以各种诡异的方式走向毁灭,有时候是你死,有时候是我死,有时候是整个侯府覆灭。”
“直到上一次。”
他抬眸看向林姝,眼中闪过一丝痛色。
“上一次,我们在那个奇怪的世界里,那个女人说她是神,那一刻我才明白,我们不过是别人棋盘上的棋子,无论我们怎么挣扎,只要不符合那个神的心意,这盘棋就会被掀翻重来。”
林姝听得遍体生寒。
原来,萧澈并不是这一次才觉醒。
他早就已经在一次次轮回中,带着记忆独自挣扎了许久。
怪不得他总是那副阴郁冷漠的样子。
怪不得他对林晚儿有着那样刻骨的恨意。
怪不得他总是试图推开她,却又在关键时刻护着她。
“所以,你这次提前去鬼市找解药,也是因为之前的记忆?”林姝问。
“嗯。”萧澈点头,“我知道祖母会中毒,也知道那毒药的来源。但我不能直接去抓林晚儿,因为只要剧情偏离太多,修正就会开始,我只能先解了毒,保住祖母的命,让这个局从根源上破掉。”
“可是统已经被我们毁了啊,为什么还会重置?”
“毁掉的只是一个管理员。”萧澈冷笑,“那个女人说过,真正的危险不在黑水城,她只是个看门的。”
林姝背脊一僵。
是了,长乐公主消散前说过,她在等继承者,而林姝拿到了那个莫比乌斯环。
“林姝。”萧澈忽然伸手,握住了她放在桌上的手。
他的手掌宽大干燥,带着令人安心的热度,“这一次,不一样了。”
“哪里不一样?”
“林晚儿。”萧澈眼中闪过一丝寒芒,“前几次轮回,她虽然恶毒,但都在规则之内行事,可这一次她疯了,她在柴房里想直接杀了你,这不符合那个神想要看到的剧情。”
“你的意思是……”
“那个神急了。”萧澈断言,“或者说,它失去了对这个世界的绝对控制权,它在利用林晚儿,试图用最暴力的方式结束这一切。”
林姝脑中灵光一闪。
没错!
如果系统还在正常运行,它会像之前那样,通过各种巧合误会来修正剧情。
但这一次,它是直接操控林晚儿行凶。
这说明系统的逻辑模块已经崩坏,它只剩下最原始的杀戮指令。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林姝反握住萧澈的手,“一直躲在这里也不是办法。”
“不用躲了。”
萧澈站起身,将林姝拉了起来。
“既然它想玩暴力的,那我们就陪它玩到底。”
他走到窗边,推开窗户。
夜风灌入,吹得案上的烛火摇曳不定。
“明日,便是宫宴。”萧澈看着远处漆黑的夜空,声音沉稳有力,“林晚儿作为丞相府的二小姐,一定会出席,那是她最后的机会,也是我们的机会。”
“你要在宫宴上动手?”林姝有些担忧,“那是皇宫,若是出了差错……”
“放心。”萧澈转过身,在昏黄的烛光下,对着林姝露出了一抹极淡的笑意。
那笑意里没有了往日的阴霾,只剩下孤注一掷的决绝与傲气。
“这一次,我不仅要破局,我还要把那个躲在幕后的东西,彻底揪出来。”
他从怀中掏出一物,放在林姝掌心。
那是一枚温润的玉佩,上面雕刻着一只栩栩如生的麒麟。
“这是调动靖安侯府死士的信物。”萧澈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林姝,这一次,换我把命交给你。”
林姝握紧了那枚尚带着他体温的玉佩,只觉得掌心滚烫,一直烫到了心底。
“好。”她点头,“那我们就一起,把这天给捅个窟窿。”
……
翌日,天色微亮。
静园的门被推开,几个面生的粗使婆子捧着托盘鱼贯而入,托盘上并非素净的布衣,而是一套极其繁复华丽的宫装。
流光锦织就的裙摆,色泽如血般殷红,绣着金线的凤凰展翅欲飞,张扬得有些刺目。
“这是世子爷吩咐的。”
画屏看着那套衣服,眼睛都直了:“小姐,这是正红啊!按照规矩,只有正室夫人进宫朝见才能穿,您现在虽然有了婚约,但还未成婚,这颜色是不是太……”
“太嚣张了?”林姝手指划过冰凉的锦缎,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以前的萧澈,为了不让她成为众矢之的,总是让她藏拙低调。
但这一次,他送来这套衣服,意思很明显。
既然低调换不来安稳,那就高调地宣战。
“穿。”林姝展开双臂,“不仅要穿,还要把那套赤金头面也戴上。”
……
靖安侯府的马车早已候在门口。
萧澈骑在马上,一身玄色蟒袍,腰间束着玉带,身姿挺拔如松。
看到林姝一身红衣走出来时,他那双惯常冷漠的眸子里,似有火光一闪而过。
他翻身下马,极其自然地伸出手。
林姝没有矫情,搭着他的手上了马车。
帘子落下的瞬间,隔绝了府门口那些探头探脑的视线。
“怕吗?”萧澈低沉的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响起。
“怕什么?”林姝调整了一下头上沉重的金钗,只觉得脖子都要断了,“怕林晚儿咬我?还是怕那个所谓的神降雷劈我?”
她甚至还有心情在心里吐槽。
这头面重得像顶了个铅球,回头要是打起来,我直接把头拔下来当流星锤甩,杀伤力绝对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