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姝僵在原地，进退两难。
“是姝丫头吗？”屋内传来老夫人的声音，听不出喜怒，“既然来了，就进来吧。”
林姝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老夫人靠在软榻上，手里捻着一串佛珠，面色红润，眼神清明。
看到林姝一身夜行衣，狼狈不堪的样子，她并未动怒，反而叹了口气。
“过来，让祖母看看。”
林姝迟疑着走近，跪在榻前：“萧祖母，姝儿不孝……”
“行了，那些虚礼就免了。”老夫人伸手拉过林姝的手，并没有像以前那样甩开，反而轻轻拍了拍，“澈儿都跟我说了。”
“说……说什么？”
“说你是被人陷害的。”老夫人看着她，目光复杂，“说那毒不是你下的，是有人借刀杀人，他还说，这几日把你关起来，是为了护着你。”
林姝愕然。
萧澈竟然在老夫人面前替她洗白了？而且老夫人居然信了？
“可是……证据呢？”林姝忍不住问。
“澈儿说的话，便是证据。”老夫人语气笃定，“那孩子从不撒谎，更何况，他为了求那颗解毒丹，差点连命都搭进去……”
“什么？”林姝猛地抬头。
“你不知道？”老夫人有些诧异，“那解毒丹是他在鬼市千金求来的，为了抢药，还受了伤……”
林姝脑中轰的一声。
鬼市。
萧澈身上的那些血迹和尘土，原来不是因为别的，是为了给她收拾烂摊子，是为了救老夫人，断绝林晚儿陷害她的后路。
他什么都做了，却什么都没说。
从松鹤堂出来，林姝像是丢了魂。
翠缕要把她送回静园，被她拒绝了。
她凭着本能，浑浑噩噩地走回了那个囚禁她的院落。
推开门，画屏正急得在屋里团团转，见她回来，眼泪唰地就下来了。
“小姐！您去哪了？奴婢一转眼您就不见了，吓死奴婢了！”画屏扑过来，上下检查着林姝，“您没受伤吧？没遇着坏人吧？”
林姝任由她摆弄，一屁股坐在凳子上，给自己倒了杯冷茶灌下去。
冰凉的茶水顺着喉管滑入胃里，激得她打了个寒颤，也让她发热的大脑稍微冷静了一些。
“画屏。”林姝放下茶杯，咬牙切齿，“你说，男人是不是都属狗的？”
画屏愣住了，眨巴着眼睛，显然没跟上自家小姐的思路：“啊？小姐，您是说……世子爷？”
“除了他还能有谁！”林姝一拍桌子，“莫名其妙把我关起来，又莫名其妙去当什么孤胆英雄，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解释，让我像个傻子一样在这里猜！”
她越说越气，站起身在屋里来回踱步。
“他以为他是谁？救世主吗？还是哑巴？长了嘴是用来吃饭的吗？多说一句话会死啊？”
“之前也是这样，明明可以商量，非要自己扛，现在好了，重来一次，他还这副德行！”
林姝气得想摔杯子，手举起来又放下，最后只能对着空气挥了一拳。
“狗男人！大猪蹄子！闷葫芦！自以为是的混蛋！”
画屏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眼睛却一个劲地往林姝身后瞟，拼命给林姝使眼色，眼皮都快抽筋了。
“你眼睛抽筋了？”林姝正在气头上，根本没注意，“我告诉你，等我出去了，我一定要……”
“一定要什么？”
一道低沉冷冽的声音，毫无预兆地在林姝身后响起。
林姝的声音戛然而止，像是被人突然掐住了脖子的鸭子。
她僵硬地转过身。
萧澈就站在门口，身上还穿着那件沾了尘土的骑装，显然是刚从外面回来，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
他靠在门框上，双手抱胸，那双凤眸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一定要把我剁了喂狗？”他替她补全了后半句，语气里听不出喜怒。
画屏早在萧澈开口的那一瞬间，就恨不得把自己缩进地缝里，此时更是连滚带爬地溜了出去，还十分贴心地把门给带上了。
屋内只剩下两人。
林姝看着萧澈，刚才那股骂人的气势瞬间泄了个干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抓包的心虚，以及看到他平安无事后的庆幸。
“你……你什么时候来的？”林姝往后退了一步，后腰抵在桌沿上。
“从你说我是大猪蹄子的时候。”萧澈迈开长腿，一步步逼近。
随着他的靠近，那股熟悉的、带着淡淡血腥味的气息再次将林姝笼罩。
林姝退无可退，只能硬着头皮抬头看他：“都听到了？听到了也好，省得我还要当你面再说一遍。”
“哦？”萧澈走到她面前站定，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那你说说，我怎么就成狗男人了？”
他的声音有些哑，透着浓浓的疲惫，但眼神却异常明亮，像是要把林姝看穿。
林姝看着他眼下的青黑，到了嘴边的狠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视线下移，她看到了他左手袖口处，有一抹暗红色的血迹渗了出来。
“你受伤了。”林姝皱眉，伸手去抓他的手腕。
萧澈下意识地想要躲闪，却被林姝一把扣住。
“别动。”林姝瞪了他一眼。
萧澈果然不动了，任由她卷起自己的袖口。
那一截原本精壮有力的小臂上，此刻缠着厚厚的纱布，鲜血已经浸透了纱布，看起来触目惊心。
“鬼市的机关伤的？”林姝问，声音有些发颤。
萧澈看着她低垂的眉眼，看着她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的睫毛，心中的那股戾气奇迹般地消散了。
“祖母告诉你的？”他问。
“若不是祖母告诉我，你打算瞒我到什么时候？”林姝抬起头，眼眶有些红，“萧澈，你是不是觉得这样很伟大？自我感动很有意思吗？”
萧澈沉默了片刻，伸出右手，用指腹轻轻蹭了蹭她的眼角。
“我只是不想让你担心。”
“不想让我担心，就把我关起来？”
“只有这里最安全。”萧澈收回手，目光变得幽深，“林晚儿背后的人，不简单，这一次，我不允许有任何意外。”
“背后的人？”林姝敏锐地抓住了重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