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萍儿“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冰凉的青砖透过薄薄的鞋底传来寒意,眼泪顺着脸颊滑落,砸在衣料上晕开深色的印子,“求夫人不要逼我……萍儿不想嫁人,只想一辈子跟着夫人,伺候您到老!”
柳氏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得一怔,看着她哭得发抖的模样,心里的疑惑更重了。她皱了皱眉,终究没再追问,只是抬手道:“罢了,你先起来吧。看你脸色这么差,许是累着了,今日不用伺候了,回房歇着吧,炭火不够就跟管事说。”
萍儿连忙磕头谢恩,起身时还踉跄了一下,她攥着衣襟,几乎是逃一般地退出了内室。
回到西跨院的厢房,她反手插上门闩,才松了口气,扶着桌子缓缓坐下。腹部被布条勒得发疼,她伸手解开布带的活结,刚松开两圈,门外突然传来“砰”的一声巨响——房门被人猛地撞开,莲儿带着两个嬷嬷站在门口,眼神像淬了冰。
“你有什么资格怀上大公子的孩子?”莲儿几步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声音又冷又硬,“藏着掖着,是想等肚子大到瞒不住,再去夫人面前邀功吗?”
萍儿吓得浑身发抖,连忙摇头:“不是的莲儿姐姐,不是你想的那样……”
“不是?”莲儿冷笑一声,伸手一把揪住她的衣襟,狠狠扯下那条还没解开的布带。
粗布散落,萍儿小腹上那圈浅淡的弧度彻底暴露在空气中,连带着她因紧张而微微起伏的呼吸,都变得无所遁形。“你还想遮挡到什么时候?这肚子再过两个月,就算裹十层布,也藏不住了!”
萍儿蜷缩着身子往后退,双手紧紧护着小腹,眼泪汹涌而出:“求你别说出去……莲儿姐姐,我知道错了,求你饶了我和孩子……”
“饶了你?”莲儿眼中的恨意几乎要溢出来,她抬手示意身后的嬷嬷按住萍儿,声音里淬着毒,“你忘了去年深秋,是谁在雪地里救了你?是谁把你从牙婆手里赎出来,让你进府当差?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抢我的男人,还怀了他的孩子?”
萍儿被嬷嬷按在地上,动弹不得,只能绝望地摇头:“不是的,我和大公子……是意外……”没有发生什么。
“意外?”莲儿蹲下身,伸手抚上萍儿的脸颊,指尖却带着刺骨的寒意,“我该谢谢你,当初若不是你救了我和我那未出世的孩子,我也活不到今天。所以,我会让你走得痛快点——就当是,还了你当初的救命之恩。”
她说着,从袖中摸出一个小巧的瓷瓶,倒出一粒黑色的药丸,就要往萍儿嘴里塞。
萍儿几乎绝望了,她看着莲儿眼中的狠厉,又低头摸了摸自己的小腹,眼泪模糊了视线,缓缓地闭上眼睛。冷风从敞开的窗户灌进来,卷着枯叶落在她的发间,像是为这深宅里即将逝去的生命,奏起了哀歌。
窗外的风“呜呜”地刮着,卷起院中的枯叶,从敞开的窗缝里钻进来,落在萍儿散乱的发间。那些枯黄的叶子打着转,像是在为这深宅里即将逝去的生命,奏起一曲无声的哀歌。
莲儿看着她放弃抵抗的模样,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她伸出手,粗暴地捏开萍儿的下巴,将那粒黑色药丸强行塞了进去,又抬手按住萍儿的喉咙,直到看见她喉结滚动,确认药丸被咽下,才缓缓站起身。
莲儿拍了拍裙摆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对着身后的两个嬷嬷冷声道:“把这里收拾干净,血迹、衣物,一点都不能留。从今往后,就当她从来没在这府里存在过。”
两个嬷嬷连忙点头应是,脸上满是惶恐。莲儿转身走出厢房,抬手拢了拢身上的素色披风,将寒风挡在外面。
院外的风更紧了,卷起地上的落叶,层层叠叠地堆在厢房门口,像是要将门内即将发生的一切彻底掩盖。深秋的萧瑟,在这一刻弥漫了整个庭院。
两日后的深夜,城南的柳树巷一片寂静。巷口的老槐树上,丘子已经蹲了快两个时辰,他身上裹着件深色短打,手里攥着一把磨得锃亮的短刀,目光像鹰隼似的盯着巷尾的青石板路。
他的呼吸放得极轻,生怕惊动了目标——青虎帮——憨二。
此刻,岳瑾年正斜倚在巷侧的围墙上,白色长衫被夜风吹得轻轻晃动,他手里把玩着一枚铜钱,指尖漫不经心,眼神却半点没放松,时不时抬头看向巷口的动静。
“来了。”岳瑾年忽然低声开口,声音轻得几乎要被风声淹没。
丘子立刻精神一振,顺着岳瑾年的目光看去——只见巷尾的拐角处,一个身材魁梧的汉子晃了过来,正是憨二。他手里提着个酒葫芦,边走边往嘴里灌酒,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小曲,脚步虚浮,显然喝得不少。
两人对视一眼,几乎同时动了。丘子从槐树上一跃而下,落地时悄无声息;岳瑾年则脚尖一点围墙,身形像只轻捷的夜鸟,稳稳落在地上。两人动作干脆利落,没发出半点多余的声响。
憨二喝得醉醺醺的,直到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才猛地回头。看清是两个陌生男子,他心里“咯噔”一下,酒意瞬间醒了大半。他知道自己平日里作恶多端,仇家不少,此刻哪里还敢停留,转身就往巷口跑,嘴里还嚷嚷着:“你们是谁?别过来!”
可丘子和岳瑾年哪里会给他逃跑的机会?丘子脚下发力,几步就追了上去,伸手抓住憨二的后衣领,猛地一扯。憨二踉跄着转过身,还没来得及反抗,岳瑾年已经绕到他身后,一脚踹在他的膝盖弯上。憨二“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膝盖磕在青砖上,疼得他龇牙咧嘴。
“两位大侠,饶命啊!”憨二见状,立刻换了副嘴脸,声音里满是哀求,“我家里还有我娘子和孩子,孩子才刚满周岁,还等着我回去喂奶呢!我憨二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跟青虎帮掺和了,绝对好好做人,求你们放我一马!”
丘子没说话,只是攥紧了拳头,一拳砸在憨二的脸上。憨二惨叫一声,鼻血瞬间流了下来。岳瑾年也不含糊,对着憨二的后背又是一拳。两人一左一右,对着憨二拳打脚踢,拳头落在身上的闷响在寂静的巷子里格外清晰。
憨二的惨叫声越来越弱,没一会儿就没了声息,像一摊烂泥似的倒在地上,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嘴角还淌着血,彻底晕了过去。
岳瑾年收回手,拍了拍手上的灰,转头看向丘子,眼神里带着几分认真:“解气了没?要是还不解气,我陪你接着揍,保证不让他醒过来。”
丘子看着憨二昏迷的模样,又转头看向岳瑾年——他平日里温文尔雅,此刻脸上却带着几分打架后的狼狈,眼神却依旧较真,仿佛只要丘子点头,他真的会再动手。
丘子心里的郁气忽然散了大半,他憋了半天,终于没忍住,“嗤”地笑了出来,伸手推了岳瑾年一把:“行了,再揍就出人命了。走,找个地方喝两杯去,我请客。”
岳瑾年看着他终于舒展的眉头,也笑了,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啊,不过还是我请吧——你妹妹的医药费,我还没帮你凑呢。”
夜色渐深,两人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巷口。巷尾,憨二依旧躺在地上,那只空了的酒葫芦滚到一边,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深秋的风,还在不停地刮着,卷起地上的尘土,掩盖了巷子里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