戍时的梆子声刚在云朝皇宫的宫道里落下最后一声余响,挽月轩的烛火便比往日亮了几分。
殿内熏着清雅的兰芷香,君阳公主正坐在梳妆台前,任由侍女青黛为自己卸下头上的赤金镶红宝石步摇。
“公主,今日陛下提及的岳朝联姻之事,您……”青黛的声音越说越小,看着铜镜里君阳骤然沉下来的脸色,终究没敢把话说完。
君阳指尖轻轻摩挲着梳妆台上的玉梳,指腹冰凉。她抬眼看向镜中的自己,眉眼精致,却难掩眼底的抗拒——她是云朝最受宠的公主,怎甘心嫁给一个素未谋面的异国太子,将一生困在无爱的婚约里?
“别说了。”君阳打断她,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帮我换上寝衣,我累了。”
青黛不敢多言,连忙取来素色软缎寝衣。可就在君阳刚解开外衫系带时,殿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便是袁公公那标志性的尖细嗓音,穿透殿门直往里钻:“岳朝太子殿下驾到——”
君阳的心猛地一沉,像是被无形的手攥紧。她几乎是本能地抓起一旁的披风裹在身上,转身就往殿后偏门跑——她必须躲开,哪怕只是暂时的,她也不想面对那个即将成为她夫君的人。
可她跑得太急,刚冲过外殿的雕花屏风,便与一个迎面而来的身影撞了个满怀。鼻尖撞上对方硬挺的锦袍领口,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眼泪瞬间涌到了眼眶。
“小心。”一道温和的男声自身前响起,带着几分慌乱的扶了她一把。
君阳稳住身形,抬头望去,撞进了一双清澈却深邃的眼眸。眼前的少年身着月白锦袍,腰束明黄玉带,腰间悬着一枚温润的白玉佩,正是‘岳朝太子’丘子。他面容俊朗,眉宇间带着少年人的青涩,看向她的眼神里满是关切,却也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我……我没有要逃。”君阳慌忙后退一步,甩开他的手,声音有些发紧。她知道自己的举动太过明显,可她实在无法装作平静。
丘子看着她泛红的鼻尖和躲闪的目光,眼底的疑惑更甚,却还是放柔了语气:“公主为何要逃?我们今日是第一次见面,难道我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惹公主不快了?”他来云朝前便听说,君阳公主是云朝的掌上明珠,性情娇俏灵动,他本想着好好与她相处,却没想到刚见面就撞见她“逃跑”的模样。
君阳垂眸看着自己绞在一起的手指,心一横,猛地抬起头,咬着下唇,刻意转过身背对着他,声音带着几分决绝:“太子不必白费心思。我不管你是真心想和我相处,还是为了两国联姻,我都不会喜欢你,这门婚事,我绝不答应。”
丘子脸上的温和瞬间僵住,语气里多了几分无措和受伤:“为什么?我们甚至还没好好说过一句话,你怎么就知道不会喜欢我?”他实在想不通,自己究竟哪里让她如此抵触。
“没有为什么!”君阳的声音微微发颤,却依旧不肯回头,“总之,你不要再再来找我了,我不会改变主意的。”
丘子看着她纤瘦却倔强的背影,张了张嘴,终究还是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他知道此刻多说无益,只会让她更抗拒。于是,他轻轻叹了口气,声音低沉地说:“那公主好好休息,我……改日再来看你。”说完,便转身缓缓离开了挽月轩,背影里满是失落。
丘子刚走没多久,皇后便带着一众宫人走到了挽月轩外。她看着远处丘子离去的背影,眉头微蹙,转头问守在殿外的青黛:“太子怎么就走了?不是说要和阳儿好好聊聊,培养培养感情吗?”
青黛低着头,不敢吭声——她哪敢说,公主刚见太子就闹着要逃,还把话说得那么绝。
此时的寝殿内室,君阳再也忍不住,扑到床边,将脸埋进柔软的云锦被里,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压抑的哭声透过锦被传出来,带着无尽的委屈:“难道我就只能听父皇的安排,嫁给一个不喜欢的人吗?我想要的生活,就这么难吗……”越想越委屈,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浸湿了身下的锦被,连眼眶都爬满了红血丝。
“阳儿?”皇后推开内室的门,看到女儿哭成这样,心疼得不行,连忙快步走到床边,轻轻拍着她的背,“我的乖女儿,是谁欺负你了?快告诉母后,母后一定为你做主。”
君阳听到母后的声音,再也忍不住,猛地抬起头,扑进皇后怀里,哽咽着说:“母后,我不要嫁给岳朝太子,我不要联姻!你帮帮我,跟父皇求求情好不好?我想嫁一个自己喜欢的人,过自己想过的日子……”
皇后轻轻擦去她脸上的泪水,眼神坚定地说:“阳儿放心,这事交给母后。母后绝不让你受委屈,定会想办法让父皇改变主意的。”
与此同时,宫外的福安别庄却是另一番热闹景象。一辆乌木马车缓缓停在别庄门口,墨北淮率先下车,然后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扶着车内的人下来:“慢点儿,台阶有点高,小心脚下。”
被扶下来的少女身着浅粉色衣裙,梳着双丫髻,脸上带着几分怯生生的温柔,正是萍儿。她轻轻握住墨北淮的手,小声道谢:“谢谢二公子。”
墨北淮看着她拘谨的样子,忍不住笑了笑,揉了揉她的头发:“忘了我跟你说的?叫我淮哥哥就好,不用这么生分。”
萍儿脸颊微红,抬头看了他一眼,又快速低下头,声音细若蚊蚋:“是,淮哥哥。”
两人正说着话,别庄的大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岳瑾年叼着一根草茎,懒洋洋地走了出来。他看到墨北淮和萍儿,眼睛一亮,朝着屋内大喊:“菲菲!快出来!又有人来咱们这儿蹭饭啦!这次还带了个漂亮妹妹!”
“岳瑾年,你少胡说八道!”林菲菲从屋里走出来,轻轻拍掉他嘴里的草茎,嗔怪地看了他一眼。可当她看到墨北淮身边的萍儿,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这姑娘眉眼温柔,看着就让人觉得亲切。
林菲菲连忙走上前,笑着将两人迎进屋里:“淮哥哥,萍儿妹妹,快进来坐,外面风大,屋里暖和。”
墨北淮走进屋,看了一眼萍儿,又转头对林菲菲说:“菲菲,我还有事要去处理,就不留下了。萍儿在你这儿,我放心。”
“墨北淮,谢谢你。”林菲菲看着他,认真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