抚霞山下,王家别墅的气氛却已截然不同。曾经弥漫的阴冷滞涩感被一种清冷所取代。窗帘拉开,阳光毫无阻碍地洒满房间。
王老太太依旧虚弱地躺在角落的单人沙发上,虽然元气大伤,但生命之火已不再被强行抽取。她沉沉睡着,呼吸均匀,眉宇间那长久以来的痛苦褶皱终于舒展。李姐坐在一旁的小凳上,安静地做着针线,脸上是久违的平和。
王嘉怡站在宽敞明亮的客厅里,身上依旧是剪裁利落的职业套装,但那份紧绷的冷硬感淡去了许多。她面前站着沈行昭和乔愉。
“沈大师,乔小姐,”王嘉怡的声音沉稳有力,带着真诚的感激,“祖母能转危为安,全赖二位鼎力相助。大恩不言谢,一点心意,请务必收下。”
她递出一张支票,数额巨大得惊人,足以让任何人心跳加速。
乔愉的目光落在支票上,神色平静。她身旁的沈行昭更是连眼神都未动一下,仿佛那只是一张普通的纸片。
“王小姐客气了。”沈行昭淡淡开口,“此乃分内之事。”
王嘉怡微微颔首,她又从公文包里取出另一张支票,数额同样不小,但远低于给沈行昭他们的那张。
“这一份,”她的目光转向乔愉,带着一种心照不宣的尊重,“是给清源观的香火钱,以及用于超度那些……无辜婴灵的法事费用。乔小姐之前的安排,我已悉数照办。清源观的道长们今日便会开坛做法,诵经七日,引渡亡魂,消解怨气。后续为祖母祈福延寿的功课,也由他们负责。”
乔愉看着那张支票,点了点头。王嘉怡办事,果然滴水不漏,且心存善念。
“至于赵美玲和王浩宇……”王嘉怡提起这两个名字时,语气没有任何波澜,像是在说两个无关紧要的人,“我已与他们谈过。我给了赵美玲一笔钱,足够他们母子在远离A市的地方衣食无忧地生活下去。条件是,他们永远离开王家,不再出现在我、父亲和祖母面前。”
她顿了顿,惯常的冷静:“王浩宇……他其实什么都不知道。他只是一个被母亲宠坏、被虚假身份蒙蔽的……笨蛋。他的存在本身,就是这场骗局最无辜的受害者。他们母子,自有他们的因果要去承受。”
乔愉闻言,深深地看了王嘉怡一眼。她想起了在沈行昭工作室时,自己天眼洞开看到的dNA真相——清晰地显示着只有王嘉怡才是王振海真正的血脉。王浩宇,不过是个彻头彻尾的谎言产物。
“王小姐安排得妥当。”乔愉平静地回应。
“法事就在别墅外的花园进行。”王嘉怡引着沈行昭和乔愉走向宽敞的露台,“一切准备就绪,辛苦二位了。”
露台已被清理出来,设好了简单的法坛。香案上供奉着清源观带来的三清祖师牌位,香烛、供品、符纸、法铃一应俱全。请来的清源观几位道长身着法衣,肃然而立。空气中弥漫着檀香的气息,驱散了最后一丝残留的阴晦。
沈行昭走到法坛前,并未立刻开始。他拿起一枚小巧古朴的铜铃,目光扫过整个别墅区域,最后落在乔愉身上,微微颔首。
乔愉会意。她走到沈行昭身侧稍前的位置,如同在王家主卧那次一样。她闭上眼睛,灵觉如同无形的清泉,瞬间蔓延开来,覆盖了整个别墅范围。她能清晰地感知到,在法坛力量的引导下,那些被束缚在别墅深处、不得往生的婴灵怨念,如同被惊扰的黑色潮水,开始不安地涌动、汇聚,带着不甘的尖啸,朝着露台法坛的方向汹涌而来!
“叮铃——”
沈行昭手中的铜铃适时地、清脆地响了一声。瞬间荡开一圈无形的涟漪!
“天地自然,秽气分散!”沈行昭清朗沉稳的诵咒声随之响起,每一个字都如同实质的金色符文,烙印在空气中。手中的铜铃有节奏地摇动,发出连绵不绝的清音。
随着他的动作,法坛上的符纸无风自动,化作一道道金光射向怨念汇聚的源头!清源观的道长们也齐声诵念起《太上洞玄灵宝救苦拔罪妙经》,庄严的经文声浪与铜铃声、沈行昭的咒语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股强大而纯净的净化之力!
乔愉并未诵咒,她只是静静地站着,她的灵觉如同最精准的引导仪,清晰地感知着每一缕怨念的动向。当那些翻滚的黑气带着刺骨的怨毒扑向法坛,试图反噬时,她便会极其自然地抬起右手,指尖在虚空中划过一灵光。那灵光如同无形的堤坝,精准地将最汹涌的怨念分流、化解,或者引导其撞向沈行昭符咒化作的金光!
两人配合无间。沈行昭主攻,乔愉则做掌控节奏的军师,以精妙的“防御”和“引导”确保法事顺利进行,将净化之力发挥到最大。
“洞中玄虚,晃朗太元!”
“八方威神,使我自然!”
“灵宝符命,普告九天!”
诵经声、铜铃声、咒语声越来越响亮,金色的符文在虚空中明灭闪烁。孩童面孔在金光中显现,他们脸上的怨毒渐渐被一种茫然和解脱所取代,身影越来越淡,最终化作点点细微的、带着暖意的白光,如同夏夜的萤火,随着诵经声袅袅上升,消散在澄澈的天空中。
随着最后一丝顽固的黑气被沈行昭一道金光符咒彻底击散,整个王家别墅仿佛被彻底清洗了一遍。阳光毫无阻碍地洒落,连院中花草都似乎舒展了几分。
法事结束。香炉中青烟笔直上升,再无一丝滞涩。
王嘉怡站在草地边缘,静静地看着这一切,她一直紧绷的肩膀终于彻底放松下来,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她知道,属于王家的阴霾,终于彻底过去了。
“多谢沈大师,乔小姐。”王嘉怡再次郑重道谢,这一次,她的声音里带着真正的轻松。
沈行昭收起铜铃,微微颔首。乔愉指间的陨石玉戒也敛去了流转的光华,恢复成温润古朴的模样。
“职责所在。”沈行昭的声音依旧平淡。
乔愉的目光掠过王嘉怡手腕上那只水头极好的翡翠玉镯,此刻在阳光下,那镯子流转着温润内敛的光华,守护之力安稳而柔和。她又看了一眼别墅二楼的方向
“老太太需要静养,清源观后续的祈福法事会持续。”乔愉说道,“王小姐,珍重。”
王嘉怡点头:“二位慢走,后会有期。”
黑色越野车平稳地驶离抚霞山。
沈行昭专注地开着车,阳光透过车窗,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柔和的光影。
乔愉靠在副驾驶座上,放松下来,才感觉到一丝疲惫。
“累了?”沈行昭低沉的声音传来,带着不易察觉的关切。
“还好。”乔愉放下手,转头看向他,唇角弯起一丝浅浅的弧度,“就是……有点想安姨熬的当归黄芪鸡汤了。”
沈行昭闻言,脸色却如同冰封湖面乍现的春水,瞬间驱散了所有疲惫与阴霾。
“嗯,”他目视前方,声音低沉而笃定,带着梧桐巷特有的安稳气息,“回家喝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