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刚在沈宅侧门的工作室前停稳,安青已闻声迎了出来,脸上是温暖的笑意:“回来啦?行昭,小愉,辛苦了!”她目光敏锐地落在乔愉脸上,带着慈爱,“脸色有点白,快进屋歇歇。”
“谢谢安姨。”乔愉下车,深吸一口带着梧桐清香的空气,感觉整个人都活了过来。沈行昭自然地接过她随手的小包,两人并肩穿过工作室通向后院的门廊。
刚踏入正院,就听见东跨院方向传来沈好学、沈好希这对龙凤胎清脆的笑闹声,夹杂着徐曼医生温柔的叮嘱:“慢点跑,小心门槛!”
然而,这份安宁并未持续太久。
晚饭后,乔愉正帮着安姨收拾厨房,沈行昭在书房整理。徐曼进厨房,脸上带着一丝欲言又止的迟疑。
“小愉啊,”徐曼放下果盘,声音放得很轻,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你父亲来了。”
乔愉拿着抹布擦拭台面的手,猛地顿住。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父亲?乔振声?
这个名字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在她心底激起的不是涟漪,而是深沉的、几乎被遗忘的寒冰。
“他……来做什么?”乔愉的声音很平静,甚至没有抬头,维持镇定的僵硬。
徐曼看着乔愉低垂的眼睫,轻轻叹了口气:“带着你弟弟,叫……乔家豪,是吧?十岁左右,挺活泼的一个小男孩。他这次来内地谈点生意,就想着无论如何要来看看你,尽尽做父亲的心意。”徐曼的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讽刺,“他说,就是觉得……这么多年亏欠了你,现在你也有能力了,他总想找机会弥补一下。”
“他现在人在哪里?”乔愉终于抬起头,看向徐曼。她的眼眸依旧清澈,但深处却像结了冰的湖面,平静无波,透着拒人千里的寒意。
“我让安青安排他们在前院的茶室休息了。”徐曼连忙说道,语气里带着明显的维护,“我说你和行昭出去办事了,归期不定。看样子……是不见到你不罢休。”她顿了顿,上前一步,轻轻握住乔愉冰凉的手,声音温柔却无比坚定,“小愉,你记住,这里是你的家。不管你做什么决定,见或者不见,沈家上下,都站在你这边。没有人能勉强你做任何你不愿意的事。”
乔愉看着徐曼眼中毫不掩饰的心疼和维护,心头那点坚冰似乎被这温暖烫化了一角。她反手握住徐曼的手,低声道:“谢谢徐姨。我……去见见吧。”逃避解决不了问题,她倒要看看,这位“幸福”的父亲,带着他“幸福”的家庭,到底想从她这里得到什么。
“好。”徐曼点头,眼神里是满满的支持,“我陪你去。”
“不用,徐姨。”乔愉摇摇头,深吸一口气,努力挺直脊背,“我自己去就行。安姨,麻烦您帮我……把鸡汤再热一小碗,我待会儿想喝。”
安青立刻应声:“哎!好嘞!”
乔愉整理了一下身上柔软的米白色羊绒开衫,将鬓边一缕碎发别到耳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和那双此刻格外沉静的眼眸。她抬步,穿过月亮门,走向前院的茶室。步伐不疾不徐。
茶室的门虚掩着,里面传来男孩不耐烦的嚷嚷声:“爸爸!还要等多久啊!姐姐怎么还不回来?这里好无聊!我想去吃冰淇淋!”
“家豪,乖一点!”一个女声响起,“姐姐在忙正事呢。再等等,爸爸不是说了吗?姐姐现在可厉害了,住这么大的宅子,我们以后……”
“文慧!”窘迫和强装威严的男声打断了女人的话。
乔愉的脚步停在门外,指尖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她定了定神,推开了茶室的门。
茶室布置清雅,红木桌椅,博古架上摆放着几件雅致的瓷器。沙发上,坐着一个穿着得体中年男人——乔振声。他脸上堆着热切的笑容,在看到乔愉的瞬间眼中闪烁光芒。
他身边是一个穿着妆容精致,眼神却带着精明—文慧。而那个正烦躁地在沙发上扭来扭去、穿着小西装背带裤的男孩,就是乔家豪。
“小愉!你回来了!”乔振声几步上前,他有些尴尬地搓了搓手,脸上的笑容更热切了几分,“哎呀,这一段时间没见你现在多有气质!像你妈妈!”
文慧也立刻站起身,脸上堆起无比亲热的笑容,上前就想拉乔愉的手:“是啊是啊!小愉,我是文阿姨!你爸爸常跟我提起你,说小时候你最乖巧懂事了!今天可算见到了!”
乔愉不着痕迹地后退了小半步,避开了文慧伸过来的手。目光最终落在乔振声脸上,声音平淡得听不出任何情绪:“乔先生,文女士,你们好。找我有事?”
“这不,我和你文阿姨,听说你现在过得这么好,又……又和沈教授这样的人物在一起,”他目光瞟向茶室外,带着毫不掩饰的试探和热切,“爸爸这心里,又是高兴,又是……不是滋味!总想着,我们到底是血脉相连的父女,以前爸爸没能力,现在……现在你文阿姨家里生意也上了轨道,爸爸这边也有些门路,总想着能帮你点什么,弥补一下父女情分。”
文慧立刻接话,语气带着夸张的怜惜:“是啊小愉!你不知道,这次来A市谈合作,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你!想着无论如何要来看看你过得好不好!你看,家豪也一直念叨着想见姐姐呢!”她推了推身边明显不耐烦的乔家豪。
乔家豪撇撇嘴,不情不愿地喊了一声:“姐姐。”
“弥补?”乔愉的声音很轻,却像冰珠砸在安静的茶室里,“乔先生,我想你误会了。我并不需要你的弥补。我现在过得很好,有家人,有事业,有……”她顿了顿,“有在乎我的人。过去的事情,我已经放下了。你的愧疚也好,弥补也罢,请留给你现在的家人吧。我们之间,没什么父女情分需要弥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