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江绫月练武完毕,又慢条斯理地用过了早饭,便慵懒地靠在窗边的软榻上,翻动着医书。
云嫦在门口踌躇了片刻,看着江绫月这般情态,心里那点亢奋不禁掺进了几分忐忑。
自己这番绞尽脑汁想出的大计,在江小姐眼里,会不会只是胡闹,但她终究深吸一口气,带着那份写得密密麻麻的纸,走了进去。
“小姐,”云嫦的声音带着一丝紧张,但更多的是一种想要证明自己的迫切,“奴婢愚钝,胡乱想了些铺子经营的浅见,请您过目。”
她将纸张呈上,注意到江绫月的目光从窗外收回,落在纸上,那眼神依旧淡淡的,却让她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江绫月接过那几张纸,目光快速扫过上面密密麻麻的字迹,只温和道,“无妨,大致说说你的想法便是。”
“是。”云嫦得了鼓励,深吸一口气,将酝酿了一夜的想法条理清晰地阐述出来,“小姐提供的那些西洋物品,玻璃茶盏,还有功效温和的胭脂水粉和温养药物,件件都是稀罕物,价值不菲。”
说到这里云嫦既欣喜又有几分后怕,这些东西都远非一日之功,想必当初在双城的时候江绫月就开始谋划了。
云嫦这两日特意去关注了西洋品的来源,不禁吓了一跳,这大多是走水路通商过来的。
和水陆通商是前几年才开始兴盛,而这些年由于太过繁盛,涌入了很多商人,竞争激烈,利益反倒减少。
江绫月竟然有如此远见!而且她孤身一人一定是无法购买这么多货物,想必在南方也有认识的人。
云嫦收回飘忽的思绪,继续说,“奴婢以为,咱们这铺子,走的绝不能是寻常路,我们必须先造势,有了名声,贵人们才会自降身份,趋之若鹜。”
她顿了顿,说道,“就像那望京楼,前几年生意大不如意,若非做出《幽亭记》并举办演出,吸引了无数达官显贵的目光,又怎会有后来那般声势?”
“造势之法,奴婢想了两种。”云嫦显然仔细思考,神色也从最初的忐忑,变得越来越自信。
“其一,是借物造势。奴婢有个大胆的想法,咱们铺子可以分作两层。楼下自然是售卖之所,陈设务必清雅,用小姐给的西洋物件做装饰,既显了货品,又抬了身份。”
“楼上,则可辟出一半空间,设一个精巧的西洋风格茶室,所用茶具,摆设,甚至小姐们落座时照的镜子,补妆用的粉盒,皆是我们店中售卖的精品。”
“各府小姐少爷们来此小聚品茗,让他们在闲谈玩乐间,自然而然地用上,喜欢上我们的东西,觉得好了,下楼便可购买。”
江绫月眉头一挑,思路不错,这不就是以后的体验店吗?这比直接售卖好多了。
云嫦见江绫月来了兴致,就知道自己是说对了,也更加自信了几分,“其二,便是借言传名。光是东西好还不够,得让它们有故事、有来头。”
“比如那西洋镜,便可说是遥远异域宫廷,围绕着镜子发生了一些凄美的爱情故事。那些晶莹剔透的玻璃器,可说是由海外仙山带来的奇石熔炼而成。”
云嫦说到重点,语气加重了些。
江绫月赞许地微微颔首,插了一句:“不错,你能想到这个很好。”
她语气平淡却抛出一个重磅消息:“此事你只管放手去做。过几日崔夫人在马球会上,便会用上咱们新制的玻璃茶盏,和香露。”
云嫦闻言,眼睛瞬间亮得惊人,崔夫人那可是京城世家清流的代表。
有她带头,这势何愁造不起来,“小姐英明。有崔夫人青睐,此事便成了大半!”
她稳了稳心神,继续顺着刚才的思路说道,“还有咱们的胭脂水粉、玉容膏、养颜露,与市面上那些截然不同。奴婢也是因为小姐才知道,如今市面上流行的,多是铅粉、朱砂调制,初用时肤色白皙靓丽,但日久天长,反而会损伤肌肤。”
“而咱们的货品。”她谨慎地没提具体材料,“是用了极温和的药材和秘方调配,不仅妆效自然持久,更能滋养肌肤。光是无毒、养肤这四个字,就足以让那些深受其害的贵妇小姐们疯狂了。”
江绫月赞许地微微颔首:“不错,你能想到从根子上对比,点出要害,这很好。”
“济世堂会在近日的义诊中讲讲这铅汞之毒于容颜的损害,以及温养之道。开业之后也会请一位医师来宣讲,他们的话,比我们自己说破嘴皮子都管用。”
云嫦没想到,自己想的这些想法,小姐居然都全有准备,看来她的比自己还要深远,而如今恐怕考验居多。
“至于人手,”云嫦回到具体规划,“奴婢算过了,初期不必过多。掌柜一人,账房一人,要手脚干净,心思缜密的。”
“再雇四名机灵剔透,模样周正的女伙计,须得仔细调教,不仅要认得货品,更要能说出些门道,懂得如何伺候贵客。”
“粗使的婆子或小厮四五人便够。如此,算上奴婢,初期约十人操持。”
说到销售,她接着道,“除了方才说的,店内买卖也得分层次,但不按出身门第,只认消费多少。花得多的,便是贵宾,可享上门试妆、新品优先乃至定制服务。还可设个贵宾名录,累计购满多少银两,逢年过节送些新奇小礼。”
现在京城中已经有店铺有这样做的了,云嫦对这些颇为了解,毕竟她就喜欢出门购物。
“小姐给的启动资金,奴婢盘算主要用在租赁装修那二层铺面,雇佣人手以及这些额外的人情开销和试用装上。货物是小姐现成的,这便省了最大的本钱。”
她顿了顿,继续说,“正因为本钱大头在货,而货价高昂,只要这势造起来,路子走对了,打开局面后,利润会极为丰厚。”
云嫦说完,屏息凝神,再次有些忐忑地等着江绫月的评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