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棠小嘴一撇,像是被冤枉了一样,很不开心,嘟囔道:“我才不是怪物呢,你骗人。”
“放肆!”云衡之怒吼出声。
刹那间,整个屋子的温度都跟着冷了几分。
他目光死死盯着那道士,“装神弄鬼,简直是满口胡言,既然你自诩有真本事……”
他冷哼一声,对身边的萧奕递去一个眼神。
“萧奕!”
“是!”萧奕应声而动,身形快如鬼魅,众人只觉眼前一花,那道士脸上的青灰面具已被他一把摘下。
紧接着,一张平平无奇,甚至带着几分市侩和惊慌的中年男子的脸,瞬间暴露在众人眼前。
这模样,哪里还有半分仙风道骨?
道士猝不及防被揭了面具,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对上云衡之那双仿佛能洞穿人心的眸子,腿肚子都开始打颤。
他强自镇定,色厉内荏地叫道:
“你……你们这是做什么,贫道所言句句属实,我……我与你们无冤无仇,为何要冤枉人?”
“呵。”云衡之冷笑一声,那笑声让道士忍不住头皮发麻。
就在这时,云棠那带着点好奇的小奶音再次响了起来。
“那你说说看呀,”她歪着小脑袋,大眼睛清澈见底,直勾勾地盯着那道士,“我到底是什么怪物哇?”
云衡之的目光也沉沉压在那道士身上,声音冷然,“说,给本公好好说说!”
云衡之向前一步,周身散发着骇人的威压,“若你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本公现在就剁了你这装神弄鬼的狗头!”
那道士被这扑面而来的杀气吓得魂飞魄散,腿一软差点跪倒在地。
他强撑着,目光慌乱地扫向云棠,嘴里颠三倒四地重复着早已准备好的说辞:
“国公爷息怒,贫道绝无虚言,您……您仔细想想!此童……她……她才三四岁的年纪啊,寻常这般大的娃娃,话都说不利索,懵懂无知,可……可您看她呢?”
他手指颤抖地指向云棠。
“她口齿何等清晰?条理何等分明?行事说话,哪一点像个天真烂漫的孩童?这……这根本不合常理,此等异于常人之相,若非妖邪夺舍,鸠占鹊巢,还能是什么?”
他越说越觉得自己有理,声音也拔高了几分。
云衡之闻言,不怒反笑。
“呵,”他薄唇轻启,“照你这套歪理邪说,凡是天资聪颖、卓尔不群、不似庸碌蠢物之人,便都是妖邪了?”
他目光扫过道士惨白的脸,“本公三岁能诵诗,五岁通兵法,七岁百步穿杨,若按你这妖道所言,本公岂非也是那被妖邪夺舍的怪物?”
“说话!”
那人身子猛地一抖。
“我……我……”他嘴唇哆嗦着,眼神惊恐地乱飘,最后猛地垂下头,“罢了,既然……既然贵府不信贫道之言,贫道……贫道也无话可说,佛……佛不渡无缘之人,贫道这就告辞。”
他胡乱作了个揖,转身就想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站住!”云衡之的声音冷然。
他身体一僵,惊恐地回头。
云衡之眼神睥睨,“你当我这国公府是什么地方?由得你这等宵小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妖言惑众一通,你还想全身而退?”
他大手一挥,厉声喝道:“来人!给本公拿下!”
“遵命!”门外早已待命的侍卫立刻扑了进来,三下五除二就将那道士死死按倒在地。
“啊,国公爷饶命,饶命啊!”道士被按在地上,脸贴着地面,吓得魂飞魄散,杀猪般嚎叫起来。
他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猛地抬头,目光死死盯向榻上同样面无人色的周秋兰,声音凄厉,“夫……夫人,救我,救我啊,您……您答应我的……”
周秋兰顿时吓得魂飞天外。
她脸色瞬间由惨白转为死灰,声音尖厉:
“住口,你这该死的江湖骗子!你看我做什么?我……我根本不认识你,谁答应你了?你休要血口喷人!”
云棠小身子一扭,迈着小短腿哒哒哒跑到面色惨白的周秋兰面前。
她仰着小脸,声音脆生生的,“二侄媳,原来是你认为我是妖怪呀?”
她往前凑了两步,大眼睛眨啊眨,清澈得惊人,“那你现在看清楚了吗?你看我像不像妖怪啊?”
周秋兰被她这话惊得魂飞魄散,下意识就想厉声呵斥,“你个小……”
“贱种”二字几乎要脱口而出。
可周秋兰眼角余光猛地瞥见云衡之的身影,她浑身一个激灵,硬生生把那话咽了回去,慌忙改口,“不……不是,小姑姑误会了,秋兰不是那个意思,秋兰是担心你……”
云衡之的面色彻底沉了下去。
事到如今,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周秋兰口口声声说不行了,可他看她方才那脱口而出的气势一点也不像是临终之人该有的状态。
“铮!”
突然,一声刺耳的声音响起。
云衡之猛地拔出萧奕腰间的佩剑,寒光一闪,冰冷的剑锋已死死抵在那道士的脖颈上。
一丝血线瞬间往外沁出。
“说!”云衡之面色冷然,“到底受何人指使?若有半字虚言,本公立刻让你人头落地!”
那道士感受到脖子上的剧痛,看着云衡之眼中毫不掩饰的杀意,再瞥见周秋兰那副急于撇清的模样,心头最后一点侥幸也消散得无影无踪。。
“说,我说,国公爷饶命,饶命啊!”道士涕泪横流,身体抖如筛糠,“小的就是个混吃混喝的江湖骗子,那……那些什么夺舍妖怪的说辞,都是……都是事先备好的套话,甭管碰上啥情况,都得往邪乎里说,可……可小的真不是主谋啊!”
他用尽全身力气指向面无人色的周秋兰,嘶声喊道:
“都是她,是她找到小的,说府上有异象,让小的务必坐实府中有妖怪的说法,还说事成之后会给小的一大笔银子,是她蛊惑小的,国公爷明鉴啊!”
“你简直胡说八道!”周秋兰声音尖利得变了调,手指死死抠着被褥,“你这下作的骗子,自己招摇撞骗被识破,竟敢攀诬于我,大哥,您万不可信他……”
云衡之看都未看她一眼,只沉声对旁边的青鸢道:“青鸢,带小姑姑下去。”
“是,国公爷。”青鸢立刻上前。
云棠却扭着小身子不肯走,大眼睛还牢牢盯着那道士,“我不!”
青鸢动作轻柔地将她抱起,一手迅速捂住了她的眼睛,“主子别看。”
下一刻,云棠眼前骤然一黑。
她不依地伸出小手,扒拉住青鸢捂眼的手掌,小手指偷偷用力,在指缝间,硬是挤开了一条细细的缝隙。
云衡之手腕一抖,长剑在道士头顶猛地一削。
“嗤啦”一声。
伴随着道士惊恐到极致的一声惨叫,他的一大片头发连着发髻被削飞出去,飘飘扬扬地落在了地上。
紧接着,剑锋快得只见残影,“唰唰”数声,他身上的道袍瞬间化作几条碎布,几道细长的血痕迅速渗出。
“啊。”道士魂飞魄散,再也忍不住失声尖叫起来。
“拖下去,”云衡之声音更冷了些,“重打五十大板,打完了,给本公丢出府去!”
“遵命。”守卫们架起不停哀嚎求饶的道士就往外拖。
“国公爷饶命啊,饶命……小的再也不敢了……饶命……”
凄厉的求饶声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门外。
周秋兰瘫在榻上,面无人色,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那双先前还强装镇定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无边的恐惧和绝望。
身体也在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
云衡之视线从周秋兰身上移开,转向被青鸢抱着,此刻正努力从指缝里偷看的小团子。
“小姑姑,”他声音放低了些,“你先跟青鸢出去。”
云棠扒拉着青鸢的手,小嘴扁着,大眼睛里满是不情愿。
“乖,”云衡之走近一步,语气又缓了半分,“大侄子有点事情要处理,你先出去,行不行?”
云棠看了看他,又看看榻上抖得不停的周秋兰,小脑袋瓜转了转。
接着,她松开扒拉着青鸢的小手,任由青鸢将指缝彻底捂严实,小奶音带着点闷闷不乐,“……那好吧。”
青鸢抱着她,迅速退出了屋子。
紧接着,门被轻轻合上。
屋子里只剩下云衡之和周秋兰还有萧奕。
云衡之缓缓踱步到周秋兰榻前,他微微俯身,“说吧,现在,到你了。”
周秋兰浑身猛地一颤,她双手死死攥着被角,指节泛白,嘴唇哆嗦着,“大……大哥,您说什么?我……我不明白……我什么都不知道啊……都是那骗子胡乱攀咬……”
“呵。”云衡之发出一声短促的冷笑。
他站直身体,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中没有一丝温度。
“事到如今,”他缓缓开口,“你还想继续装下去不成?你当真觉得二弟临终之前的话,会是你一生的保命符?”
他一字一顿的道:“我给过你机会的!”
“我……我……”她以内最后一点侥幸彻底灰飞烟灭。
周秋兰猛地从榻上滚了下来,狼狈地扑倒在地,甚至顾不上身上的疼痛,手脚并用地向前爬了两步,一把死死攥住了云衡之的袍角下摆。
“大哥,大哥!”她仰起有些扭曲的脸,声音嘶哑,“我错了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大哥您……您饶了我这一回吧,我是一时糊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