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宁宫的鼓乐穿透云层,像块投入湖面的巨石,在后宫激起层层涟漪。太后的七十大寿将至,六宫的寿礼清单像雪片般堆在承乾宫的案上,瑶珈的指尖在 “永和宫” 三个字上轻轻一点,德妃报的 “百寿图” 旁,用朱砂画了朵小小的牡丹,与御花园的品种一模一样。
“娘娘,” 春桃的指尖在 “景仁宫” 的账册上顿了顿,淑嫔报的寿礼是匹素色棉布,上面绣着的 “寿” 字歪歪扭扭,“要不要…… 让淑嫔娘娘换份礼物?这棉布…… 怕是不合规矩。”
瑶珈的目光落在永瑞练字的纸上,四岁的孩子正用毛笔描 “寿” 字,墨汁在纸上晕开,像朵笨拙的花。她忽然想起淑嫔的小禄子前日送来的锦囊,里面是片晒干的瑞草,叶片上用金线绣着个 “安” 字 —— 淑嫔的月钱被内务府克扣了三成,哪有余钱置办贵重寿礼。
“不必换,” 瑶珈将棉布的账册页折起来,露出底下兰贵人报的 “玉如意”,“让张厨子用这棉布做些寿桃,蒸的时候在里面放颗蜜枣,既合‘寿’意,又显心意。” 她顿了顿,声音压得极低,“让小石头去内务府,问问他们克扣景仁宫月钱的事,是不是忘了瑞儿的周岁礼,本宫还没谢他们。”
这招既护住了淑嫔的体面,又敲打了内务府的人。三日后,淑嫔的棉布寿桃摆在慈宁宫的寿礼台上,与德妃的百寿图、兰贵人的玉如意并排而立,康熙拿起个寿桃,咬开时蜜枣的甜汁溅在龙袍上,像颗跳动的火星:“这是谁做的?心思巧得很。”
“是淑嫔妹妹的心意。” 瑶珈的指尖拂过永瑞的发顶,小家伙正举着个棉布寿桃,往太后嘴里送,“她说用自己种的棉花做的,干净。”
太后的笑声在皱纹里绽开,像朵迟开的菊:“还是瑞儿的额娘会办事,既不铺张,又暖人心。” 她从腕上褪下串蜜蜡佛珠,塞进淑嫔手里,“这串珠子赏你,往后有难处,就去找婉贵妃。”
这便是主持的智慧 —— 既不让规矩失了体面,又能在细微处见人情。德妃看着那盘棉布寿桃,玉簪在鬓边晃出冷光:“妹妹倒是会笼络人心,只是这寿礼的规制…… 怕是有人会说闲话。”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瑶珈拿起个寿桃,递给四阿哥的长子,“让孩子们多吃点,他们的笑声,才是最好的寿礼。” 她忽然看向四阿哥,“听说阿哥近日在查内务府的贪腐?寿宴后,怕是有场硬仗要打。”
四阿哥的目光落在那盘寿桃上,忽然笑了:“有妹妹在后宫稳住局面,臣弟在前朝,自然放心。” 他从袖中取出份账册,上面记录着内务府近三年的贪腐证据,“这东西,或许能帮妹妹清理清理门户。”
寿宴的闹剧在深夜上演。兰贵人的玉如意被查出是前朝的贡品,按律当治 “逾矩” 之罪,八阿哥的旧部在偏殿叫嚣着要 “严查”,声音穿透鼓乐,像把钝刀割着每个人的耳朵。
“娘娘!” 春桃慌慌张张地跑来,手里攥着块碎玉,是从如意上掉下来的,“兰贵人说,这如意是她娘家送来的,不知道是贡品啊!”
瑶珈的指尖抚过碎玉的断面,那里的刻痕与八阿哥府的旧物如出一辙 —— 这哪是意外,分明是八阿哥的余党想借着 “逾矩” 的罪名,牵连永瑞,说他母亲 “治宫不严”。她忽然想起周先生教永瑞的话:“遇到疯狗,不必追着打,找根棍子吓退便是。”
“让兰贵人先回景仁宫,” 瑶珈将碎玉扔进炭火盆,火苗舔舐着玉石的声响像串爆裂的珠子,“告诉她,就说是本宫让她收起来的,等查明了来历再说。” 她转向李德全,“李总管,麻烦你去趟库房,把那只康熙爷赏赐的玉如意取来,就说是兰贵人特意献给太后的,刚才的只是仿品。”
这招偷梁换柱既解了兰贵人的围,又没驳八阿哥旧部的面子。康熙看着那只真玉如意,龙袍的金线扫过兰贵人苍白的脸:“既然是仿品,就别大惊小怪的。兰贵人也是一片孝心,赏她匹云锦,做件新衣裳。”
风波平息后,德妃的百寿图被挂在慈宁宫的正殿,四阿哥的题字在 “寿” 字旁边,写着 “天下同庆”,墨迹与那盘棉布寿桃上的蜜枣,一样甜得恰到好处。瑶珈看着永瑞用小胖手拍打八阿哥旧部的官帽,忽然明白,主持六宫事务,靠的不是规矩的冰冷,而是人心的温热。
“春桃,” 她将那盘棉布寿桃的账册,夹进 “婉贵妃之宝” 的金印盒里,“告诉各宫,往后的寿礼,不必追求贵重,用心就好。”
夜色漫过宫墙时,承乾宫的灯火温柔地笼罩着这对母子。瑶珈知道,主持后宫的才能,从来不是靠位分的高低,而是靠在规矩与人心之间,找到最妥帖的平衡点。她会带着这份才能,在后宫的风浪里,为永瑞,也为那些像淑嫔、兰贵人一样的女子,撑起一片安稳的天地。
这便是主持的真谛 —— 既能在规矩的框架里游刃有余,又能在人情的细微处温暖人心。而瑶珈,在这场寿宴的风波里,已然展现出一位合格后宫主持者的才能与风范,赢得了人心,也稳固了自己的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