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槐下的棋摊
鲁中平原的安乐镇,街心有棵老槐树,树身要三个壮汉才能合抱,枝桠铺展开来,像把巨大的绿伞。树下常年摆着个棋摊,棋盘是块磨得发亮的青石板,棋子是些磨圆了的石子和瓦片,黑白分明。守摊的是个姓常的老头,镇上人都叫他常老爷子。
常老爷子下了一辈子棋,据说年轻时得过县里的象棋冠军。他不摆摊挣钱,就图个乐子,谁来都能凑一局,赢了他,能得他亲手削的木头棋子——紫檀木做的,油光锃亮,拿在手里沉甸甸的。
这年处暑,秋老虎正厉害,镇上的人都躲在屋里扇扇子,棋摊前却来了个年轻人。年轻人穿件白色t恤,牛仔裤上沾着泥,背着个画板,站在棋盘前看了半天,忽然说:“大爷,这步棋您走得不对。”
常老爷子正和卖豆腐的老王杀得难分难解,闻言抬头,上下打量着年轻人:“哦?你说哪步不对?”
年轻人指着青石板上的“马”:“您这马不该踩象,应该跳卧槽,他这老将就没地方躲了。”
老王一听,拍着大腿笑:“对啊!我咋没想到?常老头,你这棋艺退步了!”
常老爷子瞪了老王一眼,又看向年轻人:“你会下棋?”
“略懂。”年轻人笑了笑,露出两颗小虎牙,“我叫孟远,从美院来写生的,听说镇上这棵老槐树有名,特地来看看。”
“既然懂棋,来一局?”常老爷子把手里的石子往前一推,“赢了我,木头棋子给你。”
孟远也不客气,拉了个小马扎坐下,拿起瓦片当黑棋,和常老爷子杀了起来。他棋风凌厉,出子又快又狠,不像常老爷子那般稳扎稳打。周围渐渐围了些人,都啧啧称奇——这年轻人,居然能和常老爷子杀得有来有回。
下到中盘,孟远的车被常老爷子的炮兑了,局势有些被动。他皱着眉,手指在膝盖上轻轻敲着,忽然眼睛一亮,用卒子拱了常老爷子的马。常老爷子没在意,跳马吃了卒,没想到孟远的另一个卒子紧随其后,直接冲到底线,变成了“兵”,对着老将就杀了过去。
“将军!”孟远笑得得意。
常老爷子愣了半天,才拍着大腿笑:“好小子,有你的!这招‘小卒子过河当车用’,我几十年没见过了!”他站起身,往家走,“等着,我给你拿木头棋子去。”
孟远就这样和常老爷子熟络起来。他白天在老槐树下写生,画树,画棋摊,画下棋的老人;傍晚就和常老爷子杀几局,有时输,有时赢,赢了就乐呵呵地收下木头棋子,输了就请常老爷子吃镇上的糖球。
常老爷子的棋摊渐渐热闹起来。以前只有几个老头凑局,现在年轻人也爱来,看孟远和常老爷子下棋,听他们聊棋谱、讲棋理。孟远不光棋下得好,还会讲故事,讲他在美院的趣事,讲他去各地写生的见闻,听得老头们眼睛都直了。
“孟小子,你说这画画,跟下棋是不是一个理?”卖豆腐的老王问。
“差不多,”孟远正在画常老爷子下棋的样子,闻言抬头,“都得有章法,有布局,该浓的地方浓,该淡的地方淡,就像下棋,该攻的攻,该守的守。”
常老爷子点点头:“这话在理。下棋讲究‘势’,画画也讲究‘气’,没势的棋赢不了,没气的画不耐看。”
孟远觉得常老爷子这话说到了点子上。他以前画画,总想着把细节画得逼真,却忽略了整体的气韵,经常老爷子一点拨,豁然开朗。他开始学着用写意的笔法画老槐树,不求形似,只求神似,画出来的树,枝桠间仿佛都藏着风。
这天,孟远画完画,收拾画板时,发现常老爷子对着棋盘发呆,眉头皱得紧紧的。“大爷,咋了?”
“遇到个难题,”常老爷子指着棋盘,“上次去县里比赛,遇到个高手,用了招‘弃子攻杀’,我没顶住,输了。”他叹了口气,“年纪大了,脑子转不过弯了。”
孟远坐下,和常老爷子复盘。他指着棋盘上的残子,一点点分析:“您看,他弃车的时候,您不该贪子,应该退炮守老将,他那马就进不来了……”
常老爷子听得入了迷,跟着孟远的思路走,越想越觉得有道理,拍着孟远的肩膀说:“好小子,你这脑子比我灵光!我咋就没想到呢?”
从那以后,常老爷子总缠着孟远复盘,研究棋谱。孟远也乐得教他,两人一个讲,一个听,有时还会为一步棋争得面红耳赤,最后却又相视一笑,像两个孩子。
镇上的人都说,常老爷子自从跟孟远下棋,脾气变好了,以前输了棋总爱骂人,现在输了,只会挠挠头,说句“这步棋没走对”。
转眼到了秋分,孟远要回美院了。临走前,他把这些天画的画整理好,挑了幅最好的——画的是老槐树下的棋摊,常老爷子和老王在下棋,周围围着一群人,阳光透过树叶洒在棋盘上,像撒了把碎金。
“大爷,这画送您。”孟远把画递过去。
常老爷子接过画,看了又看,眼睛都直了:“画得真好!这树下的光影,跟真的一样!”他转身回屋,拿出个木盒子,递给孟远,“这个给你。”
盒子里是副完整的紫檀木棋子,还有个棋盘,棋盘背面刻着四个字:“棋如人生”。“这是我年轻时得的奖,一直没舍得给人,”常老爷子看着孟远,“你这小子,棋下得好,画也画得好,配得上它。”
孟远接过盒子,沉甸甸的,心里也沉甸甸的。“大爷,我放假还来,还跟您下棋。”
“好!我等着!”常老爷子挥挥手,看着孟远的身影消失在街角,才捧着画回屋,把画挂在堂屋最显眼的地方。
孟远走后,常老爷子每天还是在老槐树下摆棋摊,只是棋摊旁多了个小马扎,上面放着孟远送的画。有人来下棋,他总会指着画说:“这是我那小友画的,美院的高材生,棋下得比我还好!”
冬天的时候,常老爷子去县里参加象棋比赛,一路过关斩将,居然得了冠军。颁奖的时候,记者问他有啥秘诀,他摸了摸胡子,笑着说:“没啥秘诀,就是跟年轻人学了几招新棋路。”
开春后,孟远果然回来了,还带来了他的同学,一群年轻人围着老槐树写生,把棋摊也画进了画里。常老爷子乐得合不拢嘴,搬出自家的板凳给他们坐,还让老伴泡了茶水。
老槐树下,棋子落盘的“啪啪”声,年轻人的欢笑声,混着风吹树叶的“沙沙”声,像一首热闹的歌。常老爷子看着眼前的景象,觉得这棵老槐树,好像比以前更绿了,这棋摊,也比以前更热闹了。
您觉得这个关于棋摊和忘年交的故事如何?若有需要调整的情节、人物性格等,都可以跟我说,我会进行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