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温清宁说的那样，姚玲珑确实已经收拾妥当。
她脸上画着完整的面妆，细腻的白色铅粉上了一层薄薄的胭脂，让她的脸上多了几分生气。
嘴唇上正红色的口脂，把嘴唇上的针眼全部遮住。
两条写满往生经的白布条，分别覆盖在姚玲珑的双眼和脖颈上。
梳好的发髻上簪着那一只她常戴的银鎏金花钗。
柳子兆隔空描摹着姚玲珑的样貌，眼神专注又哀伤。
温清宁看了一眼，留在门外没有进去打扰。
过了许久，柳子兆红着眼眶出来，对着四人俯身下拜：“夫人的事就托付给诸位了。”
严世通面露同情，上前将他扶起：“你放心，我等定竭尽所能抓到真凶。”
目送柳子兆离去，温清宁正色道：“为了方便，不如在敛尸房中探讨案情？”
送完柳子兆回来的严世通听到这句话，面皮一紧，还没有来得及开口拒绝，就看到沈钧行没有任何犹豫地走了进去。
柳子兆只能把希望寄托向谢景俭，希望他能出声拒绝。
却看到谢景俭挑了挑眉，对着温清宁无奈一笑，提步跟上。
温清宁看到站在门口没有动弹的严世通：“严侍郎？”
严世通咬紧牙关，咽了一口口水，迈步跨过门槛，在门口停下：“本官年岁大了，受不了凉，就站在这里好了。”
温清宁也不强求，对平安和发财吩咐道：“不得让任何人靠近。”
二人神情肃穆地点了点头。
温清宁回到敛尸房内，指着三具尸体说道：“不如先说姚夫人吧。方才在屋外，诸位已经得知姚夫人的死因是失血而亡，而孔清竹和刘慧儿则是被人勒死。”
严世通出声打断：“那她脖子上的勒痕怎么解释？”
“勒痕是死后造成，目的就是为了伪装，她是被勒死的。”温清宁解释道，“生前勒死，勒痕深而明显，呈现暗红色，边缘有充血，皮肤皮肤下会出血。而死后勒尸，勒痕则呈现淡黄色。我方才已经切开查验，将勒痕处的皮肤切开后，皮下没有任何出血。”
顿了顿，她走到孔清竹和刘慧儿中间，指着二人的脸说道：
“被勒死的人面部会呈现青紫肿胀，眼睛甚至会出血。三人眼睛都已经被挖走，便只能对比面色。当然也可以剖验，检查脏腑。被勒死的人脏腑会出现淤血水肿。而死后勒尸则没有这些表现。”
严世通忍不住皱脸，下意识抬手护住了肚子。
“好好好，失血而亡，郡君不要再提剖验了。”
沈钧行告的看了他一眼，接着对温清宁说道：“继续说。”
温清宁走到一个空着的木床旁，那上面放了三套衣裙。
她指着单独放置的那一套说道：“这是姚夫人所穿的衣裳和绣鞋，所用粗绢和孔青竹刘慧儿身上的不一样。”
沈钧行上前查看。他把三套衣服的料子挨个看了一遍，点头道：
“确实不同，姚夫人所穿的这套衣裳用的是废丝和短丝头，其中还混织着一些麻线。除了这布料，针法也不一样，用的都是常见的平针，且做衣服的人也没有那么细心，连线头都露在外面。”
谢景俭思索道：“从这些可以推测。凶手在杀害姚夫人之后，为了掩盖自己的罪行。通过勒颈、挖眼、换衣服等手段，想要把罪名转嫁给杀害孔青竹的凶手。然而他虽然知道这些细节，却因为行事过于匆忙，时间太紧。反而露出破绽。”
沈钧行皱眉：“不排除这种可能，但我有另外一种想法。有没有一种可能，这个人根本分不清楚这些粗绢和针法？”
温清宁想了想：“如果不是侯爷讲解，我也分不清楚这些粗绢和针法。”
她将三套衣服叠好放置，指着衣服向谢景俭和严世通问道：“这么一看，是不是没有什么区别？”
严世通下意识看了一眼。
“本官看不出来区别，只觉得都一样。”说完，反应过来，有些尴尬。
谢景俭点头附和：“确实看不出来。假如杀害姚夫人的凶手，分不清这些粗绢和针法，那这人极有可能是一名男子，毕竟大部分女子因为要做女红在针法上一般不会弄错。”
“可话又说回来，姚夫人会和什么男子在玄妙观见面？”沈钧行疑惑不解。
严世通面色大变：“难道……”
剩下的话碍于所站的位置，没有敢直接说出口，怕引得姚玲珑夜里来寻。
感受到三人看过来的目光，他清了清嗓子：“有这种想法很正常吧。”
谢景俭突然道：“柳侍郎和姚夫人夫妻和睦，举案齐眉，二人成亲至今。只有一个妾室，那确实还是在姚夫人嫁给柳侍郎之前便有的。”
严世通有些意外他会替姚玲珑说话，迟疑片刻还是说道：“夫妻之间不能只看这些，有些男子虽然只有妻没有妾，是世人眼中的专情儿郎。却不耽误他私下狎妓。”
说着，飞速的瞟了一眼沈钧行，用更快的语速说道：“侯爷的庶长兄，沈大郎便是这种人。”
沈钧行和谢景俭更加意外，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
温清宁却望着严世通若有所思，愈发觉得这人有些奇怪，一种矛盾的奇怪。
“我觉得现在的重点不是那凶手和姚夫人的关系，而是先把凶手找到。”
她顿了顿，扔出一句话：“姚夫人的这个案子应该不止一条人命。”
三人一怔。
沈钧行立即反应过来：“跟在她身边的那些仆从。”
大家夫人出门绝不可能是独自一人，最基本的车夫、婢女和护卫总要带上一些，可这些人在玄妙观没有看到任何踪迹，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姚玲珑都死了，跟着她的那些人活着的可能性不大。
可是雁过留痕，只要这些人跟着姚玲珑出去过，就一定会留下痕迹。
温清宁忽然想起前几日和姚玲珑在路上相遇的事情，垂眸思忖后说道：“侯爷，张三接近日可得空？”
张三接擅长追踪搜查，由他出马要比他们四处打探更快一些。
沈钧行立时了解她的想法，扬声吩咐发财寻个差役去护城卫找人。
温清宁正要继续往下说，话临出口换了说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