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液漫过暗河口的礁石时,洛尘手里的青铜钥匙突然发出共鸣。钥匙柄上的纹路彻底舒展开,与沙岩孔洞、船锚缺口的轮廓连成完整的环,环内浮现出细密的刻度,像把缩小的量尺,丈量着银液流动的速度。
“是沙钟的刻度。”默举着星图册凑近,光脉草粉在纸上凝成的银河正与地面的银液河同步起伏,“老周说过,时间不是线,是河——每个浪头都是一个刻度。”
沙滩上,孩子们发现沙粒里钻出了银色的细草,草叶上天然带着纹路,横看像星轨,竖看像钟摆。最大的孩子试着数草叶上的纹路,数到第十二道时,草尖突然滴下颗银珠,落在沙地上,砸出个小小的坑,坑里立刻长出新的细草,纹路比之前多了一道。
“它在长岁数!”孩子们惊呼着围拢,每片新草叶展开时,远处海面上就会传来一声钟鸣般的浪响,十二声过后,暗河口的石门上,那个巨大的“钟”字突然多出一圈轮廓,像钟盘又向外扩了一格。
洛尘带着那半截星芒船锚走进溶洞,银液河正顺着石柱向上攀爬,在沙核周围织成个透明的茧。沙核的震颤频率变了,不再是十二秒一次,而是跟着银茧上的纹路波动——那些纹路竟与光脉草叶上的刻度一模一样,每道纹路亮起,就有一粒发光沙粒从沙核上剥落,顺着银液河漂向洞外。
“沙钟在记时。”默的星图册自动翻开到最后一页,上面空白一片,只有角落画着个小小的沙漏,“但它记的不是分秒,是‘发生过’——每粒沙都是一个故事。”
当第一百粒发光沙粒漂出溶洞时,怀表突然开始倒转。表盖内侧的星图逆向旋转,洛尘看见无数画面在星图里闪现:老周年轻时在灯塔下修表的身影,阿潮小时候追着船锚跑的样子,甚至还有他自己第一次踏入这座岛时,脚下踩碎的第一粒光脉草籽。
“时间会回头看。”默的声音带着回响,星图册最后一页的沙漏里,光脉草粉开始流动,上半部分是沙,下半部分是海,“就像守钟人总要回头看看,自己有没有漏掉哪个刻度。”
当天傍晚,银液河漫出了溶洞,与沙滩上的银草连成一片。洛尘发现银草叶的刻度总和怀表倒转的圈数对应,当怀表倒转十二圈时,石门上的“钟”字突然活了过来——钟摆开始摆动,摆尖划过的轨迹,在海面上刻出十二道永不消失的光痕,像给大海系上了十二根银绳。
阿潮的船回来了。船头的贝壳串少了一片,阿潮手里捧着块新的沙岩,比之前那块大了一倍,表面的孔洞组成了完整的星图,其中一颗星的位置,正好对着溶洞的方向。“暗河深处有座沙做的钟塔,”阿潮把沙岩放在银液河边,沙岩立刻与银液相融,“塔底刻着字:‘刻度会记住所有来过的人’。”
洛尘低头看向掌心的青铜钥匙,钥匙上的刻度已经与钟塔沙岩的星图完全吻合。这时,溶洞里的沙核突然裂开,露出里面的东西——不是沙,不是石,是枚小小的青铜钟,钟身上刻着守钟人的徽章,钟摆竟是用一根光脉草茎做的,茎上系着半片贝壳,正是阿潮船帆上失踪的那片。
怀表倒转的最后一圈停在了零点。洛尘听见老周的声音在溶洞里回响,像从很远的时间传来:“所谓守钟人,不是守着钟走,是守着每个刻度都有人记得——沙记得,星记得,看过钟的人,也记得。”
星图册最后一页的沙漏里,沙与海终于持平。光脉草粉开始重组,这次拼出的是张笑脸,眼角的纹路像极了钟摆的轨迹,嘴角沾着一粒发光的沙——那是从洛尘掌心滑落的,此刻正慢慢融进纸面,在笑脸旁边,显出三个小字:“别忘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