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沙滩上,光脉草的叶片上凝着露水,折射出细碎的光。孩子们围着新堆的沙堡欢呼,城堡顶端插着根光脉草茎,草叶上系着的贝壳风铃被风一吹,发出“叮铃”声,像极了老周那只旧怀表的走时声。洛尘走近时,正看见最大的孩子用树枝在沙堡底座画圈,圈里写着歪歪扭扭的“钟”字,沙粒顺着笔画滚落,又被海风轻轻补满。
“洛叔叔,沙堡会变成真的钟吗?”孩子仰起脸,睫毛上还沾着沙粒,“阿潮哥哥说,暗河口的沙子会听话,我们画什么,海底就会长什么。”
洛尘想起溶洞里的新沙核。昨夜离开时,他特意在石柱旁放了盏马灯,此刻摸出怀表看时间,表针正好指向沙核震颤的频率——每十二秒跳动一次,与怀表的秒针完美重合。他忽然明白,老周日志里“沙钟与星钟同频”的意思:地上的沙、天上的星、手里的表,原来在共用同一套时间的刻度。
阿潮的船刚靠岸,渔网里就多了样奇怪的东西:块巴掌大的沙岩,表面布满蜂窝状的小孔,孔里嵌着细小的贝壳,阳光照过时,小孔会透出光斑,在沙滩上拼出流动的星轨。“从石门底下捞的,”阿潮用袖口擦了擦沙岩,“摸起来温温的,像揣了只小太阳。”
洛尘接过沙岩,指尖触到小孔边缘时,突然感到一阵轻微的震动,与溶洞沙核的震颤节奏一模一样。他把沙岩对着太阳举起,光斑在沙地上连成的线,正好穿过孩子们画的“钟”字,终点落在灯塔的方向。这时,海面上的浪突然变了节奏,一波波涌来的浪头在沙滩上冲出道凹槽,形状竟和沙岩上的孔洞轮廓完全吻合。
“是沙钟在呼吸。”默不知何时站在身后,手里捧着那本星图册,新的一页上,光脉草粉已经拼出半幅地图,“你看这凹槽的走向,像不像把星轨从天上请到了地上?”
当天下午,潮水退去后,沙滩上露出片奇怪的沙地:沙粒比别处更细密,踩上去会发出“沙沙”的轻响,像有无数细小的齿轮在转动。孩子们试着在上面跳格子,每跳一步,脚下的沙就会亮起一点微光,连成串光带,绕着沙堡转了三圈。洛尘蹲下身,抓起一把沙,沙粒从指缝漏下时,竟在掌心留下道转瞬即逝的星芒——那是守钟人信物才有的光泽。
夜幕降临时,灯塔的光束突然被什么东西折射了。洛尘爬上塔顶,发现镜片上落满了光脉草的种子,每颗种子都在月光下微微发亮,把光束分成十二道,射向海面不同的方向。海面上,十二道光轨与天上的星轨交织,在暗河口的石门上投出个巨大的“钟”字,钟摆的位置,正好对着溶洞的入口。
他带着沙岩走进溶洞,石柱顶端的沙核突然剧烈震颤起来。沙岩上的小孔开始渗出银液,顺着石柱流下,在地面汇成条银色的河,河水里浮着无数细小的沙粒,每粒沙都在发光,像被碾碎的星子。十二盏马灯的火苗再次倾斜,灯影与银河交叠处,浮出老周的字迹:“沙会记得所有被浪冲走的,就像钟会记得所有被时间带走的。”
水晶球里的星云突然炸开,十二道微光分别钻进十二盏马灯。洛尘低头看向掌心的青铜钥匙,钥匙柄上的花纹正慢慢变深,与沙岩上的孔洞纹路完全重合。这时,溶洞外传来孩子们的欢呼,他跑出去一看,沙滩上的沙堡顶端,光脉草茎上的贝壳风铃正在自转,每转一圈,沙地上就会浮现出新的星轨,像沙钟在一页页翻动自己的日志。
阿潮的船又要出海了,这次船头挂着孩子们编的草绳,绳上系着十二片贝壳,每片贝壳内侧都刻着一颗星的名字。“去暗河更深处看看,”阿潮扯了扯草绳,贝壳相撞的声音清脆得像钟声,“孩子们说,要让沙钟知道,有人在听它的回响呢。”
洛尘站在灯塔下,看着船影消失在暗河口。星图册自动翻过新的一页,光脉草粉正在聚集,这次拼出的不是星轨,而是个小小的船锚,锚尖处,沾着一粒会发光的沙——那是从溶洞沙核上掉下来的,带着和时间一样绵长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