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秦主姚兴大规模调兵遣将,派义阳公姚平、尚书右仆射狄伯支等人率领四万步兵和骑兵去攻打北魏,姚兴自己则亲率大军在后面跟着。他安排尚书令姚晃辅佐太子姚泓镇守长安,没弈干暂代镇守上邽,广陵公姚钦暂代镇守洛阳。姚平攻打北魏的乾壁,打了六十多天,终于拿下。这年秋天七月,北魏主拓跋珪派毘陵王拓跋顺以及豫州刺史长孙肥率领六万骑兵作为前锋,自己亲率大军随后出发,去迎击后秦军队。
到了八月,太尉桓玄暗示朝廷,以他平定元显的功劳,封他为豫章公,以平定殷仲堪、杨佺期的功劳,封他为桂阳公,同时原来的南郡公封号照旧保留。桓玄把豫章公的封号给了自己儿子桓昇,桂阳公的封号给了哥哥的儿子桓俊。
北魏主拓跋珪率军来到永安,后秦义阳公姚平派了一批勇猛的将领,带着二百精锐骑兵去侦察魏军的情况,结果长孙肥迎头出击,把这些人全给俘虏了。姚平一看情况不妙,赶紧撤退,拓跋珪在后面紧追不舍。八月初二,追到了柴壁这个地方。姚平没办法,只能就地坚守,魏军则把他们团团围住。秦王姚兴得知消息,亲自率领四万七千兵马赶来救援,还打算占据天渡这个地方,给姚平运送粮草。北魏博士李先跟拓跋珪说:“按照兵法,军队占据高处容易被敌人围困,陷入深谷容易被敌人囚禁。现在后秦军这两种情况都占了,咱们应该趁着姚兴还没到,派奇兵先占据天渡,这样柴壁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拿下。”拓跋珪听了,下令进一步加固包围圈,对内防止姚平突围,对外阻挡姚兴救援。广武将军安同也献计说:“汾河以东有个蒙坑,东西长三百多里,道路不通。姚兴要是来,肯定得从汾河以西直接到柴壁。要是这样,他们和姚平的军队就能互相呼应,咱们的包围圈就算再坚固,也控制不住局面。不如在汾河上搭建浮桥,到汾河以西去修筑包围圈,这样敌人来了,他们的那些计谋就都使不上了。”拓跋珪觉得有道理,就照做了。姚兴到了蒲阪,一看北魏军势强大,心里害怕,磨蹭了好久才继续进兵。八月二十一日,拓跋珪率领三万步兵和骑兵,在蒙坑以南迎击姚兴,一下子就斩杀了一千多人,姚兴抵挡不住,往后退了四十多里,姚平看到这情况,也不敢轻易突围。拓跋珪见状,就分出兵力,占据各个险要之地,让后秦的援兵没办法靠近柴壁。姚兴只好在汾河以西驻扎,依靠山谷修建营垒,他把柏树捆绑起来,从汾河上游顺流而下,想以此毁掉魏军搭建的浮桥,结果魏军直接把这些柏树都捞起来当柴烧了。
到了冬天十月,姚平这边粮食吃完了,箭也射光了。夜里,他带着所有士兵,试图从西南方向的包围圈突围出去。姚兴在汾河以西列好军队,举着烽火,擂鼓呐喊,想给姚平做接应。姚兴本来指望姚平能拼尽全力,杀出重围,姚平也盼着姚兴能攻打包围圈,接应自己,可双方就只是互相呼喊响应,谁也不敢真正靠近包围圈。最后姚平实在没办法突围,走投无路之下,带着手下跳进水里自杀了,很多将领也跟着他跳了水。拓跋珪早就安排了善于游泳的士兵,把水里的人都给捞了上来,一个都没跑掉。这一战,魏军俘虏了狄伯支以及越骑校尉唐小方等四十多人,剩下的两万多士兵也都乖乖投降了。姚兴眼睁睁看着姚平陷入绝境,却无能为力。全军将士放声痛哭,那哭声在山谷里回荡。姚兴多次派使者向北魏求和,拓跋珪根本不答应,还乘胜进攻蒲阪。驻守蒲阪的秦晋公姚绪坚守不出,魏军也拿他没办法。正好这时候柔然打算攻打北魏,拓跋珪得到消息后,十月初五,就带兵回去了。
有人向拓跋珪告发,说太史令晁崇和他弟弟黄门侍郎晁懿暗中招引后秦的军队。拓跋珪到了恶阳,下令赐死晁崇和晁懿。
后秦把河西地区一万多户豪门大族迁徙到长安。
太尉桓玄把吴兴太守高素、将军竺谦之以及竺谦之的堂兄竺朗之、刘袭和刘袭的弟弟刘季武都给杀了,这些人可都是刘牢之北府兵的旧将。刘袭的哥哥冀州刺史刘轨,邀请司马休之、刘敬宣、高雅之等人,一起占据山阳,想起兵攻打桓玄,结果没成功,只能逃跑。将军袁虔之、刘寿、高长庆、郭恭等人都跟着他们一起跑了。他们本来打算投奔北魏,跑到陈留南边的时候,分成了两拨:刘轨、司马休之、刘敬宣跑去投奔南燕;袁虔之、刘寿、高长庆、郭恭则跑去投奔后秦。
北魏主拓跋珪刚开始听说司马休之等人要来归附,高兴得不行。结果等了半天,人没到,就派人到兖州去打听消息,抓到了他们的随从,一问原因,都说:“北魏的威名远扬,所以司马休之等人都想归附。但后来听说崔逞被杀了,他们就害怕了,所以改投南燕和后秦。”拓跋珪听了,特别后悔。从这以后,对犯了过错的士人,都比较宽容。
南凉王秃发傉檀在姑臧攻打吕隆。
后燕的慕容熙纳了原中山尹苻谟的两个女儿,大女儿叫苻娀娥,封为贵人,小女儿叫苻训英,封为贵嫔,这贵嫔特别受慕容熙宠爱。丁太后心里那个气啊,就和哥哥的儿子尚书苻信密谋,打算废掉慕容熙,改立章武公慕容渊。结果事情败露,慕容熙逼丁太后自杀,不过还是按照皇后的礼仪安葬了她,谥号为献幽皇后。十一月十六日,慕容熙把慕容渊和苻信都杀了。
十一月十九日,慕容熙到北原去打猎,石城令高和带着尚方的士兵在后面趁机造反,杀了司隶校尉张显,冲进宫殿抢夺兵器,还胁迫军营和官署的人,紧闭城门,登上城墙抵抗。慕容熙听到消息,赶紧骑马往回赶。城墙上的人一看慕容熙回来了,吓得纷纷扔掉武器,打开城门。慕容熙把造反的人全杀了,只有高和跑掉了。十一月二十二日,慕容熙宣布大赦天下。
北魏任命庾岳为司空。
十二月初一,北魏主拓跋珪回到云中。
柔然可汗社仑听说拓跋珪去攻打后秦,就从参合陂入侵北魏,一直打到豺山,到了善无北面的沼泽地。北魏常山王拓跋遵率领一万骑兵去追击,没追上,只好回来。
太尉桓玄派御史杜林护送会稽文孝王道子到安成,这杜林按照桓玄的意思,用毒酒把道子给毒死了。
沮渠蒙逊任命的西郡太守梁中庸叛变,跑去投奔西凉。沮渠蒙逊听说后,笑着说:“我对梁中庸,那可是像对亲人一样好,他却不信任我,这只能怪他自己,我难道就指着他一个人嘛!”于是把梁中庸的家属都送了回去。西凉公李暠问梁中庸:“我跟索嗣比,谁更厉害?”梁中庸说:“这还不好说。”李暠说:“索嗣要是才能跟我差不多,我怎么能在千里之外用长绳绞住他的脖子呢?”梁中庸说:“人的智慧有长有短,命运也有成功有失败。殿下您和索嗣之间,谁得谁失,我实在也说不清楚。如果说身死就算失败,计谋得逞就算胜利,那公孙瓒难道就比刘虞贤能吗?”李暠听了,沉默不语。
袁虔之等人到了长安,秦王姚兴问他们:“桓玄的才能和谋略跟他父亲比怎么样?他最后能成就大业吗?”袁虔之说:“桓玄趁着晋室衰败混乱,窃取了宰相的高位,这人猜忌心重,残忍好杀,赏罚还不公平。依我看,他跟他父亲差远了。桓玄现在虽然掌握了大权,但照这形势,他肯定会篡位叛逆,最后也就是给别人做嫁衣罢了。”姚兴觉得他说得有道理,就任命袁虔之为广州刺史。
这一年,秦王姚兴立昭仪张氏为皇后,封儿子姚懿、姚弼、姚洸、姚宣、姚谌、姚愔、姚璞、姚质、姚逵、姚裕、姚国儿都为公,还派使者去封秃发傉檀为车骑将军、广武公,沮渠蒙逊为镇西将军、沙州刺史、西海侯,李暠为安西将军、高昌侯。
后秦镇远将军赵曜率领两万兵马向西驻扎在金城,建节将军王松匆率领骑兵去帮助吕隆镇守姑臧。王松匆走到魏安的时候,秃发傉檀的弟弟秃发文真发动攻击,把他给俘虏了。秃发傉檀知道后,那叫一个生气,赶紧把王松匆送回长安,还一个劲儿地道歉。
【内核解读】
这段史料生动勾勒出公元402年前后中国北方与南方的政治军事图景,涉及后秦、北魏、东晋、南凉、后燕等多个政权的交锋与内斗,其中的战略决策、权力运作与人性博弈,为理解十六国时期的历史脉络提供了鲜活注脚。
柴壁之战:后秦与北魏的战略决战
柴壁之战是这段历史的核心事件,集中展现了军事谋略与战场执行力对胜负的决定性作用。后秦主姚兴发动四万步骑伐魏,却在战略布局上接连失策。义阳公姚平攻乾壁六十余日才破城,暴露了后秦军攻坚能力的不足,也给了北魏拓跋珪充分的备战时间。
北魏方面则展现出卓越的军事素养。拓跋珪先是以长孙肥为前锋,挫败姚平的侦察部队,随后亲率大军追击,将姚平围困于柴壁。在防御部署上,北魏采纳了安同“筑浮梁渡汾西”的建议,提前占据险要地形,形成“内防突围、外拒援军”的双重包围。面对后秦姚兴的四万七千援军,北魏军先是在蒙坑之南主动出击,斩首千余级,随后分兵据守险要,彻底切断姚平与姚兴的联系,让后秦援军“不得近柴壁”。
姚兴在救援过程中暴露了决策犹豫的致命缺陷。他驻军蒲阪时“惮魏之强,久乃进兵”,错失救援良机;抵达汾西后,虽“举烽鼓噪为应”,却不敢真正逼近魏军包围圈,导致姚平“望兴攻围引接,但叫呼相和”,最终陷入“粮竭矢尽”的绝境。姚平赴水而死后,两万余秦军束手就擒,后秦经此一役元气大伤,北魏则通过这场胜利进一步巩固了在北方的霸权。
东晋政局:桓玄专权下的权力清洗与反抗
南方东晋政权此时正处于桓玄专权的黑暗时期。桓玄凭借平定元显、殷仲堪、杨佺期的功绩,迫使朝廷给自己加封豫章公、桂阳公,却将封地转授儿子与侄子,尽显权臣弄权的本质。更令人发指的是,他大规模清洗北府兵旧将,杀害高素、竺谦之、刘袭等刘牢之麾下将领,引发了残余势力的反抗。
冀州刺史刘轨联合司马休之、刘敬宣等据山阳起兵,虽未成功却引发了连锁反应。反抗者在逃亡途中分化,或奔南燕,或投后秦,折射出当时政权林立、士人择主而事的乱世特征。值得注意的是,刘敬宣等人原本计划投奔北魏,却因听闻北魏诛杀名士崔逞而改变主意,这一细节既反映了拓跋珪早期统治的严苛,也揭示了“人才流动”对政权形象的敏感依赖。拓跋珪事后“深悔之,自是士人有过,颇见优容”,显示出统治者在历史教训中调整统治策略的过程。
其他政权的动态与历史细节
这段历史中还穿插了多个政权的局部事件,共同构成了十六国后期的复杂图景:
后燕慕容熙因宠幸苻氏姐妹,逼杀丁太后及章武公渊,内部权力斗争激化;石城令高和的叛乱虽被平定,但政权动荡的隐患已然显现。
南凉秃发傉檀攻后凉吕隆,却在与后秦援军的冲突中展现出外交智慧,送还俘虏王松匆并“深自陈谢”,为政权争取了生存空间。
北凉沮渠蒙逊面对部下梁中庸叛投西凉,表现出罕见的气度,“尽归其孥”,既彰显个人胸襟,也暗含稳定人心的政治考量;而西凉李暠与梁中庸关于“成败得失”的对话,则道出了乱世中政权兴衰的无常。
历史启示与时代特征
这段史料集中体现了十六国时期的三大特征:
军事决定生存:无论是北魏的胜利还是后秦的失败,都印证了“兵者,国之大事”的古训,战略眼光、战场执行力与统帅决断力直接决定政权命运。
权力更迭频繁:从桓玄专权到慕容熙杀后,从将领叛逃到君主易辙,权力斗争贯穿始终,“强者为王”成为乱世的生存法则。
人才流动加速:士人在不同政权间的奔徙,既反映了个体对生存环境的选择,也推动了文化交流与制度融合,为后来的民族融合埋下伏笔。
总体而言,公元402年的这些历史事件,既是十六国时期战乱频仍的缩影,也孕育着政权格局重组的契机。北魏通过柴壁之战确立北方优势,东晋在桓玄专权下加速衰落,各方势力的消长为南北朝时代的到来铺垫了历史底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