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蹲在巷口补鞋时,总能看见隔壁林阿婆坐在老槐树下编结。她手指不灵活了,穿荧光丝带要眯着眼凑很近,线头常常从针眼里滑出来,掉在地上沾了土,她就用袖口擦一擦,再重新穿。
“这是给小远编的,”她举起刚成型的结给我看,上面歪歪扭扭盘着个“初心”星兽,尾巴翘得老高,“孩子说要挂在窗台,等万域的包裹来,让人家知道咱孤星有这个。”
小远放学路过,书包带子一甩一甩的,凑过来就抢结:“奶奶,你看我画的光纹!”他掏出皱巴巴的作业本,蜡笔涂的蓝紫色光纹从纸边溢出来,纸角用铅笔写着“会照亮万域”,笔画重得把纸都戳破了。
林阿婆笑着拍他后脑勺:“别瞎涂,小心老师说你。”可转头就把结凑到我跟前,声音压得低低的:“你说这字,是不是跟婚礼上新人念的那句‘结同心,连万域’一样,都是好念想?”
前阵子巷尾办婚礼,我去帮忙钉喜字,看见新人交换希望结时,新娘的手都在抖。那结是红丝绒编的,上面缀着小珍珠,新郎给她戴的时候,珍珠掉了一颗,滚到我脚边。
我捡起来递回去,听见新娘哽咽着念誓词,台下不知谁喊了句“要好好过日子”,掌声一下子涌上来,把院子里的月季花震得直晃。
后来林阿婆跟我说,那天她去文创店买丝带,老板说这阵子婚礼用希望结的人多,82%的新人都要订,连商务谈判的人都别着这玩意儿,说能显诚意,65%的老板都戴。
“你说邪门不,”她捻着手里的丝带,“以前就小姑娘扎头发用,现在倒成了宝贝。”
文创店老板是个毛躁小伙子,上次我去修鞋刀,看见他蹲在地上哭。一问才知道,三天卖了100万单位能源,可他妈连夜编的围巾没赶上车,要误了订单。
我帮他把围巾装袋,他擦着眼泪说:“我妈眼睛不好,还熬夜编,就怕人家等急了。”那围巾我摸过,毛线结打得紧实,是手编才有的糙感,不像机器织的那样滑溜溜。
后来听说他那“初心”款复购率37%,有人一次买十个,说是要送客户。
这阵子最热闹的,是教授王的实验视频。广场大屏幕天天放,我补鞋时抬头就能看见。纯光纹处理包裹时,机器转得慢悠悠,17分钟才弄好一个,还出错了两回,教授王在镜头前皱着眉,眼镜滑到鼻尖上。
换了融合规则,机器嗡的一声就快了,7分钟完活,错误率从23%降到7%。底下有人喊“这不是魔法是科学”,声音亮得像敲锣。
后来听说首都物流用这规则送过紧急药,3小时就到了,病人家属拍了个感谢视频,播放量173万次。小远天天拿着平板刷这视频,跟我说:“叔,教授会不会给万域的人编希望结?”
最让人揪心的是长老会投票那天。我去菜市场买萝卜,卖菜的李婶凑过来跟我说,寂长老拿着数据图表拍了桌子,说戴希望结的人里,犯罪率降了45%,7分钟的话被掌声打断17回。
“还有长老张呢,”李婶手比划着,“硬脾气一辈子,掏出孙子的信就哭了,念‘爷爷,我想看看万域的星星’,哭得跟个孩子似的。”
信里那句“希望结会保护我们”,被投成了全息投影,飘在会场中央,原本反对的人都不说话了,最后72%赞成,28%反对。
李婶说,决议通过时,寂长老笑了47秒,阳光照在他白头发上,亮得很。
昨天小远拉着我去看公告栏,《万域信息交流法》加了10条新规矩,有一条用红笔圈着:“公民能拿万域的非实体信息”。
他指着旁边的海报:“叔,反连接纪念日要交换希望结,老师让我们编结送邻居。”海报上画着一群人举着结,背景是星星,小远仰着头问:“12月1号送的实体包裹里,有‘喜悦能量瓶’,喝了是不是就天天开心?”
我没答上来,只摸了摸他手里的结。那结是林阿婆编的,荧光丝在太阳下泛着淡光,星兽尾巴翘得老高。
小远攥着结跑远了,书包带子拍打着后背,结上的线头被风吹得飘起来。我看着他的背影,忽然想起文创店老板哭红的眼,想起新娘掉的那颗珍珠,想起教授王滑到鼻尖的眼镜——这些细碎的事儿,竟都被一根结串在了一起。
只是我总琢磨,这结火了,会不会有人卖高价?融合规则送普通包裹行,万域来个怪包裹咋办?小远想看见万域的星星,那能量瓶真能让他笑吗?12月1号的派送车来了,会带啥来?
正想着,林阿婆喊我:“补鞋的,帮我看看这结的线头,是不是该剪了?”我走过去,她手里的结在阳光下亮闪闪的,星兽尾巴的线头翘着,像在盼着什么。
风里飘来晚饭的香,小远在巷口喊:“奶奶,结挂好了,等包裹来!”
我看着那道飘在窗台上的光,忽然觉得,这些琢磨的事儿,就像那根没剪的线头,早晚能捋顺。只是那派送车,到底会给蹲在巷口补鞋的我,给编结的林阿婆,给盼星星的小远,带来些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