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史杨旭弹劾恭亲王目无法纪,纵家奴于京城多户人家抢劫行凶,另催促其快些答允蛮族王子求亲,将舞阳郡主送去和亲。今日一早,巡城卫发现他被溺死在护城河中。”
时嘉阴沉着脸说道,一向老好人的晏大人此刻抬手重重拍了一下桌子,皱着眉头叹了口气,却什么也没说。
晏宁同乔氏互相望了一眼,忍不住问道:“是恭亲王下的毒手?”
时嘉看过来,目光深邃,隐隐竟有些担忧,点了点头道:“大概是吧。”
对于这个答案,晏宁不甚满意,什么叫“大概是吧”?在她看来,这已经是极为明显之事了。
很显然,朝廷中现在多半人应是这个态度,揣着明白装糊涂,死了一个杨旭,连着朝臣的胆子一块儿都带到了地府中。
她催着时嘉回去换了衣裳,顺便再瞧瞧婆母如何了,时嘉点头,沉默着离开,晏谨一言不发跟了上去。
因着杨旭的死掀起了京城新一轮的议论,晏氏出嫁女葬回娘家的新闻便没有多少人关注了。
“三姨夫要回余杭,无奈三姨妈和迟萱都不愿意,因此便搁置了下来。”武家姐妹暗戳戳带来了薛三姨妈家的最新消息。
“这会儿就要回余杭,迟家表哥可曾救出来了?”晏宁不由问道。
武玉如嗤笑一声,接过常姑姑奉来的茶,道了声谢,在椅子上坐稳了,才转向晏宁道:“迟家二房向来没有什么产业,大房尚且还盘算着卖了海船和京中置办下的产业救儿子,二房有什么?恐怕只剩下个迟萱哩——”
正说着,武玉如陡然瞪大了眼睛,看向武玉婷和晏宁,几人不约而同叫出声来,“不会吧?”
“怪道她近几日常常去我们府上寻我哥哥,多半儿是想故计重施,想赖上我们家了。”
武玉如柳眉上挑,将茶碗放到桌几上,发出“咣啷”一声脆响。
晏宁暗叹,这迟萱倒真是个锲而不舍的要上嫁,先算计要给晏谨做妾不成,被武乐成救下,顺势就又看上了长袖善舞,心思玲珑的武乐成。
只她不曾想一想,若是自己连个书呆子晏谨都拿不下,又如何玩得过武乐成这个凭一己之力把大厦将倾的家族力挽狂澜,又重新回到“皇商”赛道的年轻的武家当家人?
“真真是把别个当傻子的人,往往才是最傻的那一个。”晏宁暗哼一声,颇有些不以为然道。
“你别急着说她,现下咱们在京的几家里头,数你家夫婿权势最盛,且又长得好,也不知道被她盯上了没有。你呀,还是回去好和打探一番,莫要叫她钻了空子。这种人,穷途末路的时候,做出什么事情来都不稀奇。”
武玉如撇了撇嘴,提醒晏宁道。
晏宁嘴上自然说得云淡风轻的,心里少不得犯了嘀咕。
这男人素来是喜新厌旧的,自己这些时日在晏家为着晏敏的事情伤怀,日日哭个猪头样回去。
虽两人还是新婚燕尔,情浓之时,可若是天天看着自己这张不甚雅观的脸,怕再瞧着迟萱那副小家碧玉的模样也似天仙了。
这一想,心里就有些烦躁,坐立不安起来,又听武玉如提起来姜玉蝶。
“我道现在四处买冰不好买,偏偏姜姐姐那里日日不断了冰用,我和姐姐也少不得厚着脸皮凑过去蹭些凉气好度夏。竟没有想到,那人竟是这样一副好样貌,若不是我们姐妹撞个正着,怕是姜姐姐还不肯认哩。”
武玉如抬手将团扇遮了半边脸,笑得眉眼弯弯。
对于姜玉蝶此事,晏宁早有关注,只是她不说,自己也不好问的。
如今姜玉蝶提起,难免要多问上几句,好印证心中所想。
“个子高高的,倒是一副书生模样,只那脸瘦削,有些不苟言笑。不过我仔细瞧着,他看向姜姐姐的眼神似能拧出水来,姜姐姐在他面前,竟是羞得头也不敢抬。”
武玉婷亦是捂着嘴笑,又添了一句道:“我与妹妹装作下楼,打从两人附近过去,恍惚听见姜姐姐唤他‘余公子’,表妹可认得他?”
晏宁微笑颔首,自然是认得的。
自从夏日开始制冰,这位余公子就从靖国公府的客院里头搬了出来,因是外男,她也不好多问去向,想来多半是搬去了冰窖那里。
只没想到何时两人看对了眼,竟发展了一段这般长的情愫,或者,此情是从看病时起,也未可知。
她有心去寻姜玉蝶打探了来,眼下又是晏敏出殡,一时却走不开。
好在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就是拖上些日子再问,也不打紧,不过晏宁心里却是替姜玉蝶欢喜得很。
能被时嘉邀到府上住着,又肯一起合伙儿做了制冰生意的,想来此人人品定然不会差了。
“不过我瞧着姜姐姐行动之间却是十分躲闪,就怕这位余公子是剃头担子一头儿热,白费了这个心罢了。”
正说得热闹,武玉如却又叹道。
是了,姜玉蝶和离不过几个月的功夫,便要思忖着再嫁,若是时日隔得短了,怕也要畏惧人言,此事,不急。
这般想着,晏宁也就释怀,帮着乔氏待客理事,且将此事先放一边。
时嘉换了衣裳回来,特意来寻了晏宁,道是时夫人身子好了许多,已经可以在棠梨院见管事娘子,分派理事,叫她毋须担心的。
“近日不曾听闻国公爷的消息——”晏宁迟疑着问。
时嘉眸色黯了黯,“你放心,我留了人在家,没有我的吩咐,这个家,他是回不去了。”
晏宁暗自心惊,才知道两父子的关系竟然已经紧张成这般模样。
看着她有些不安的样子,当着许多人,时嘉也只悄悄握了握她的手,轻声安抚道:“没事的,一切有我。”
晏宁忍不住撅起嘴,嗔怪道:“你什么都不告诉我,偏偏总叫我放心,这叫人哪里放得下心?”
时嘉宠溺地看着她笑道:“相信我,待过几日闲下来了,我定将一切事情都告诉你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