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启明话音刚落,李若链和曹化淳便联袂而至。
朱启明见状心里顿时升起一股不祥预感,有情况!
当下来不及他想,在他们要行礼之前便打断他们,劈头就问:“登州是不是新得消息传来?”
李若链和曹化淳面面相觑,交换了个惊疑的眼神。
皇帝怎么知道的?真能掐会算不成?
李若链不敢怠慢,立刻躬身汇报:“陛下圣明!锦衣卫收到登州方面最新急报,经缇骑连夜拷问擒获之活口及核对尸身,已初步查明:被曹将军部下击毙的那两人,根本不是什么耶稣会士!”
“他们是登州本地两个收了银钱、奉命行事制造混乱的无赖泼皮!与耶稣会毫无干系!”
朱启明心中冷笑,果然不出所料。
他不及细想,李若链继续补充道:“据那活口招认,指使他们的是一个高鼻深目的泰西人,但绝非班安德本人。”
“综合各方线报,班安德自澳门北逃时,同行确有两位西洋教士、两位本土信徒,共计五人。然其抵达登州后,此四人并未随班安德一同行动,亦未企图从港口北逃。如今……下落不明,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
朱启明心头猛地一跳。
什么?
我尼玛!
这消息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
他原本以为班安德是孤狼式的冒险,没想到竟是一个组织严密、计划周详的金蝉脱壳之计!
用两个本地泼皮做饵,吸引所有注意力和火力,掩护他本人冒险从海路北窜。
谁知这家伙竟还有后手!
真正具有组织能力和潜在威胁的另外四人,却在他眼皮底下,悄无声息地潜入了大明腹地!
四个受过训练、心怀怨恨、可能还携带资金或特殊技能的耶稣会核心分子,就这么消失了!
他们想干什么?能干什么?
先不说他们会不会勾结地方势力作乱,单单他们那套蛊惑人心的东西,足可以让我大中华身中剧毒!
那绝非刀剑火炮般的明枪,而是糖衣包裹的砒霜,是潜移默化、刨根断脉的软刀子!
他们今日献上奇巧淫技,明日便可篡改历法、窃据天象解释之权!他们口称“学术交流”,暗地里却将华夏先贤的智慧巧取豪夺,包装成泰西的学说,再反过来让我们的子孙仰其鼻息!
他不由想到后世那些被西方思想洗脑的“贤孙”!
言必称古希腊、古罗马,仿佛那才是文明的唯一源头!
西方但凡有点技术进步、赛事夺冠,便欢呼雀跃,如同自家祖宗显灵;
而自己国家取得任何成就,则百般挑剔,如丧考妣,恨不得掘了自家的祖坟才痛快!
数典忘祖,莫此为甚!
而这一切屈辱与自我阉割的祸根,这种文化上的脊梁断裂,正是从明末这些传教士的“学术渗透”和“文化驯化”开始的!
他们今日种下的,是百年后让一个伟大文明自信崩塌、陷入无尽自我怀疑的恶种!
不行!必须提前三百年把他们的远程养殖业狠狠掐死在摇篮之中!
就在他心绪不宁之际,一旁的曹化淳瞅准时机,立刻上前一步,接过了话头。
“陛下!东厂奉命协查耶稣会妖人,厂卫番子在山东境内严密排查,虽尚未锁定的那四名漏网之鱼,却意外察觉到另一股浊流涌动!”
曹化淳尖细而阴冷的声音,在空旷的库房内回荡,令人毛骨悚然。
“近月以来,山东兖州、青州、乃至济南府部分地域,白莲教妖人活动骤然频繁!其各地香主、坛主暗中联络密集,似在囤积粮秣物资,各地讲经法会的规模与次数也远超往常。”
“民间隐有‘弥勒降世,红阳当兴’之悖逆谣言流传!其势汹汹,非同寻常,奴婢怀疑……其恐有大规模聚众生事之险!”
锦衣卫和东厂的两个消息,一前一后,一个比一个重磅,让朱启明一时陷入沉默。
就连一旁伺候的王承恩都听得脸色发白,暗暗吃惊,大感不妙。
朱启明思索片刻,不怒反笑,他缓缓站起身,竟是连连鼓掌。
“妙!”
“妙!”
“当真是妙啊!”
这反常的举动让在场三人全都一脸懵逼地看着他。
王承恩更是担忧地偷眼觑着皇帝,心想皇爷是不是接连受惊,气糊涂了?他几乎想出言抚慰。
朱启明看出他们疑惑,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化身老师,开始给眼前这三位大明顶级特务头子捋一捋思路。。
“你们以为这是两件不相干的事?”
“不!这是一件事!一盘好大的棋!”
他踱到巨大的地图前,手指在上面虚点。
“这耶稣会玩的花样,其实一点都不新鲜。他们这是兵分两路,最终目的,不过就是保那个班安德,能顺顺利利地北上,投靠皇太极!”
“耶稣会在大明的事业遭受重创,他们岂会甘心?肯定是要重新找一个新的牧场!北边,派个最大的头目班安德,去给皇太极送一份大大的投名状!”
朱启明的声音陡然转厉,手指重重戳在地图上山东的位置。
“那南边呢?就让这些魑魅魍魉,潜入朕的腹心之地!他们想干什么?勾结白莲教的乱党,在山东给朕点起一把燎原大火!”
“想让朕内外交困,首尾难顾?!好让朕腾不出手来对付建虏,好让那皇太极能安安心心地收下他们这份‘厚礼’,回血翻身!"
李若链和曹化淳二人如遭雷击,瞬间顿悟,冷汗湿透脊背。
“陛下圣明烛照,洞若观火!”
“臣等愚钝!”
朱启明一摆手,制止了他们的马屁,眼中杀机暴涨,语气果决地下达指令。
“李若链!”
“臣在!”
“立刻加派精锐缇骑,奔赴山东!给朕挖地三尺,也要把那四个消失的耶稣会妖人揪出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山东都司、各卫所兵马,予你调遣之权!遇有包庇藏匿、阻拦调查者,可先斩后奏!”
“另,令北镇抚司加派人手,对登莱巡抚孙元化,及丁忧在家的前山东佥事王徵,严密监控!此二人与西学西教牵扯甚深,值此非常之时,不得不防。一有异动,即刻拿下,不必另行请旨!”
“臣,遵旨!”李若链杀气腾腾地领命。
朱启明的目光又转向曹化淳。
“曹化淳!”
“奴婢在!”
“东厂所有番子,给朕盯死白莲教!给朕查清楚,他们到底想什么时候动手,在哪里动手!领头的是谁,有哪些衙门里的人可能被他们收买了!给朕看紧了!”
“但有异动,无需请示!即刻以雷霆手段扑杀!宁可错杀,绝不放过!”
“奴婢,遵旨!”曹化淳阴恻恻地应道,眼中闪烁着嗜血的光芒。
两人领命,匆匆而去,整个库房再次安静下来。
王承恩小心翼翼地观察着皇帝的脸色,心思微动,斟酌着开口。
“皇爷,息怒,保重龙体要紧。”
他先劝慰一句,然后才缓缓道出自己的想法。
“对于孙元化和王徵……监控固然必要,然此二人毕竟身负才学,亦曾为朝廷效力。尤其孙元化,身为封疆大吏,若监控过甚,恐引其惊惧,反生不测。”
他稍作停顿,见皇帝并未露出不悦之色,才继续小心道:“何不……一道旨意,将其调入京城任职?孙元化可令其回京叙职,王徵丁忧虽未满,然亦可以国事艰难为由,夺情起复,任职工部。如此明升暗降,置于天子眼皮底下,岂不更好掌控?”
朱启明正凝神思考下一步布局,听到王承恩这番话,眼前一亮!
哎呀,不错!作为崇祯吊友,我还以为王承恩只有忠心这么个长处呢!
他猛地转头,看向这个平日里谨小慎微的大太监,眼中掠过一丝赞许。
“好!大伴此计甚妙!”
他用力拍了拍王承恩的肩膀,畅快笑道:“釜底抽薪,防患于未然!如此既全了朝廷体面,又除了潜在之患!好!就这么办!拟旨吧!”
王承恩收到皇帝毫不掩饰的赞赏,心头顿时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暗喜和激动,脸上却强压心头喜悦,恭谨道。
“能为皇爷分忧,是奴婢的本分。”
"走吧,回宫,明天我们去诏狱会会老朋友汤若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