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 李若链斩钉截铁,“朱督师明察秋毫,一语道破!他们带来的所谓‘智慧’、‘技艺’,不过是工具!"
"其终极目的,是要让我亿万大明子民背弃圣贤之道、祖宗之法,去信他们那独一无二的伪神!"
"去奉他们那套连自己都解释不清、漏洞百出的伪史为圭臬!此等行径,与建虏用刀剑屠戮我疆土、动摇我国本何异?不过是披了一层伪善的羊皮罢了!”
骆养性听得一愣一愣的,眼珠子贼溜溜地转得飞快。
他脑子里飞速盘算着:
原来如此!
怪不得雷霆万钧!
这帽子扣得……
真狠!真绝!
动摇道统,颠覆文明……
这是诛心灭族的大罪啊!朱督师这手笔,太狠了!
徐光启完了!引狼入室,还是动摇国本的“狼”!
保禄,这名字坐实了,就是里通外国的铁证!
什么三朝元老、帝师身份,在这等大罪面前,狗屁不是!
自己之前还觉得徐阁老门生故旧多,能量大,现在看来,朱督师这是要连根拔起啊!
李若链上位!
吴孟明倒了,李若链这冷面阎王一步登天,显然就是朱督师和陛下最信任的刀!
自己这趟山西差事办得漂亮是运气,但以后想在锦衣卫立足,甚至更进一步,李若链的态度才是关键!
得赶紧站队,不,是必须紧紧抱住这条新大腿和新靠山——朱督师!
风向彻底变了!
什么西学东渐,什么师夷长技,全成了狗屎!
以后谁再敢提,怕就是汤若望、徐光启的同党!
这京城,不,是整个大明的天,都姓朱了——是那位戴着面具的朱督师的朱!
他脸上适时地露出恍然大悟、继而义愤填膺,猛地一拍大腿:
“嘶——!原来如此!这些番邦蛮夷,竟如此狼子野心!表面恭顺,内里竟包藏此等祸心!若非朱督师神目如电,洞察奸邪,我大明险些被其蒙蔽,遗祸无穷啊!”
他语气激昂,仿佛与那些传教士有不共戴天之仇!
随即又满脸谄媚地看向李若链:“李大人临危受命,雷厉风行,一举荡清妖氛,实乃国之柱石!卑职佩服!佩服之至!日后但有驱策,卑职万死不辞!”
他这话,既是拍李若链的马屁,更是向李若链背后那位恐怖的存在——朱启明——表忠心。
李若链对他的表演不置可否,只是冷冷地“嗯”了一声,脚步加快:
“少废话,快些走。陛下和朱督师还在等着问晋商的案子。把你看到的、查到的,尤其是那些晋商与边镇、与朝中某些人的勾连,务必一五一十,详实禀报。在朱督师面前,一丝一毫的隐瞒,都是找死。”
最后几个字,他刻意加重了语气。
骆养性心头一凛,背脊瞬间渗出一层细密的冷汗,连忙躬身:
“卑职明白!明白!绝不敢有丝毫隐瞒!定当据实禀报!”
他此刻无比庆幸自己这趟差事办得还算干净利落!
同时心中那点投机的小火苗,也彻底被李若链的警告和这京城的剧变浇熄!
只剩下对即将面见那位“朱将军”的深深恐惧和抓住机会往上爬的强烈渴望。
这变天的京城,既是巨大的危机,也未尝不是他骆养性这等“聪明人”的机遇!
只要抱对了大腿……
他眼珠又飞快地转了一下,紧紧跟上李若链的脚步。
西暖阁。
骆养性跟着李若链身后,一脚踏入,顿感一股无形的压力从四面八方挤来。
御座之上,崇祯皇帝龙袍加身,面色苍白。
可骆养性的瞳孔,却猛地一缩!
在御座之侧,竟然摆着一张一模一样的椅子!
椅子上,赫然坐着那个戴暗色金属面具的男人——靖虏将军,朱启明!
天子与臣子,并坐于殿上!
这他妈……谁说的天无二日?!
骆养性脑子里嗡的一声,差点当场跪了。这已经不是圣眷优渥,这是要改天换日啊!
他和李若链一同跪下行礼:“臣叩见陛下,叩见朱督师!”
朱启明冰冷的目光透过面具的孔洞,落在骆养性身上。
呵,这就是历史上鼎鼎大名的三姓家奴骆养性?
先是依附魏忠贤阉党,崇祯上位后又见风使舵反咬旧主,最后李自成进京、清军入关,他倒是投降得一个比一个快,官位还越做越大。
标准的墙头草,毫无立场,毫无节操可言。
崇祯老弟啊崇祯老弟,你手下尽是这等货色,难怪亡国!
不过……
这种毫无底线的投机分子,用起来才最顺手。
他所有的聪明才智都用在揣摩上意、趋利避害上。
只要让他看到足够大的利益和足够深的恐惧,他就是一条最听话、最凶狠的恶犬。
崇祯不会用,或者说,不敢用这种毒刃,怕反噬。
可惜了……
这种刀,握在真正能驾驭它的人手里,才是好刀
“平身。”
崇祯的声音响起,但骆养性眼角的余光却捕捉到一个让他心脏停跳的细节。
皇帝在开口前,目光下意识地、飞快地瞥向了身边的面具男。
那面具男,微微颔首。
皇帝这才开了口。
我操!
骆养性心里瞬间掀起滔天巨浪!这哪里是两个太阳!这分明是一个太阳,和一个被太阳光照着的月亮!
皇帝……
是个傀儡?!
这个念头如同一道闪电劈进他的脑海,瞬间的恐惧过后,紧随而来的,是一股难以抑制的狂喜!
抱大腿!老子刚才决定抱朱督师大腿的念头,简直是天才之举!是祖坟冒青烟的灵光一现!
“骆养性。”崇祯开口,声音有些干涩,“晋商一案,你办得很好。说说吧。”
骆养性再次看到,崇祯在说完后,又习惯性地看了一眼朱启明,像是在寻求肯定。
而朱启明,只是静静地坐着,那面具仿佛能吸收一切光线,深不可测。
骆养性定了定神,开始详细禀报。
他将山西之行的所见所闻,尤其是晋商与边将、与朝中某些官员的往来账目和密信,说得一清二楚,不敢有丝毫添油加醋,也不敢有半点遗漏。
他知道,真正听他汇报的,是御座旁边那个一言不发的活阎王。
朱启明听完,终于动了。
他转向崇祯,声音平淡:“五……陛下,骆养性此行有功,当赏。”
崇祯立刻点头,像是终于等到了指令:“皇兄说的是。骆养性,你差事办得得力,朕心甚慰。即日起,升你为锦衣卫指挥同知,协助李若链,继续深查此案。”
指挥同知!
轰!
骆养性脑中一声炸响,狂喜如潮水般瞬间淹没了全身,整个人都像被抛上了云端!
指挥佥事到指挥同知?
这看似一步,实则是天渊之别!
这份量,这前程……
他几乎要怀疑自己是在做梦!
他激动得浑身发抖,脑子一热,想都没想,直接朝着朱启明的方向,一个响头磕了下去!
“卑职谢督师大人提拔!愿为督师大人效死!”
话音刚落,一股冰寒刺骨的杀气瞬间笼罩了他。
“混账!”
朱启明声如惊雷。
“陛下面前,你拜的是哪个山头?!”
骆养性浑身一激灵,冷汗“唰”一下就下来了!
他妈的!得意忘形了!
“卑职死罪!卑职死罪!”
骆养性反应极快,立马调转方向,对着崇祯皇帝,“砰砰砰”连磕了三个响头,额头都红了。
“陛下恕罪!是卑职一时狂喜,失了分寸!谢陛下天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崇祯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但还是挥了挥手:“罢了,不知者不罪。起来吧。”
朱启明这才冷哼一声,不再追究。
骆养性心脏咚咚直跳,暗地直呼好险!
朱启明站起身,踱了两步,将话题引开。
“晋商的案子,只是开始。那些西洋番僧的渗透,比晋商资敌,为祸更甚。”
他停在骆养性面前,面具后的目光仿佛能刺穿他的头骨。
“本督听说,陕西、甘肃一带,也有不少教士打着传教的旗号四处活动,甚至与当地一些不安分的势力有所勾结。”
骆养性立刻躬身:“督师大人明鉴!卑职愿为大人分忧,亲赴西北,将这些包藏祸心的番僧一网打尽!”
“很好。”朱启明似乎很满意他的态度。
“你去,明面上是追查传教士,暗地里,给本督查一个人。”
“请督师吩咐!”
“此人名叫李鸿基,延安府米脂县人,是个驿卒,不,此刻估计已经在金县了!”朱启明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字字清晰,
“找到他,盯住他。不要打草惊蛇,查清他平日与何人来往,有何异动。”
他顿了顿,语气森然。
“若发现他有聚众谋逆之举……准你先斩后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