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宇辰觉得,为了躲避警察的搜捕,稳妥起见,智清和尚这个“杀人犯”的身体最好还是别用了,他开始物色新的换身对象。
海燃的视线随着卿宇辰走进一间小巷,她听到巷子深处传来拳脚痛击到肉体的声音。
循着声音走到巷底,就看到三个流里流气的年轻人正在殴打另外一个年轻人。
因为卿宇辰现在的形象是一名警察,三个打人的年轻人看到他,都停下了打人的动作。
“不好!警察来了!快跑啊老大!”三个小流氓里转眼跑了两个,还剩下一个被他们称为老大的年轻人。
虽说是“老大”,可看起来也就十几岁,还是上学的年纪,对方染着一头黄毛,下巴高高扬起,似乎连卿宇辰这个“警察”都不放在眼里:“干嘛?警察了不起吗?我可是未成年,打个人而已,还够不上判刑,你最多治安拘留我几天,最后还不是放了!”
卿宇辰看了看被揍的那个人,鼻青脸肿的,已经昏过去了。
他二话不说,就化成了一张皮包裹住了黄毛年轻人。
黄毛小子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啊”,就被寄生了。
卿宇辰变成了黄毛的样子,他本来想把地上那个被揍昏的人吃掉,但是转念一想,自己刚刚换身,不能害得新身份马上被怀疑。
这个城市的警察还是有点厉害的,竟然能调查出两个僧人和流浪汉是自己吃的,自己以后进食,还是应该更谨慎一些。
于是他转而吃掉了自己抛下的,来自智清的内脏,打扫干净现场,就离开了。
卿宇辰读取了黄毛的记忆,对方名叫张嚣,记事起就没见过自己的父亲,母亲在他刚上小学的时候,就跟着一个男人跑了,从此音讯全无。
爷爷奶奶在他初一的时候相继过世,张嚣彻底没人管了,他像一匹脱缰的野马,在学校打架斗殴,欺负同学,最后被开除。
张嚣脱离了学校后,就在社会上混,街坊邻居提起他几乎都会头疼,好几次因为小偷小摸被抓进警察局,但因为年龄太小,每次都是批评教育一顿又给放了。
卿宇辰对张嚣这个无人监管的状态很满意,因为没人管,意味着他的捕食行动会更自由。
可是他自由了没两天,就有一位中年大叔突然闯进了他的家,一看到他就红着一双眼睛扑上来,熊抱住寄生兽,嘴里哽咽道:“你是张嚣对不对?跟我长得好像!”
卿宇辰一把推开他:“别碰我,你是谁?”
男人擦了一把眼泪,自我介绍:“我离开你那会,你才两岁,所以不认识我。但不管你认不认我,我都是你爸爸。”
卿宇辰心想:我还是你祖宗,我活得比你长多了。
男人面对寄生兽的冷漠,并不气馁:“爸爸对当年抛弃你这件事,感到非常后悔,但是爸爸是有苦衷的,你给爸爸一个机会,让爸爸弥补你,好不好?”
寄生兽拒绝:“我不需要爸爸,你走吧!”
卿宇辰虽然很想把这个男人吃掉,但是门敞开着,不少邻居都扯长了脖子,向这里张望,自己如果要杀,就得把这些看热闹的都灭口。
想到后续处理太麻烦,寄生兽打消了吃掉男人的想法。
中年大叔继续说:“当年你妈那个臭女人嫌弃我穷,嫌弃我没出息,天天跟我吵架,我一气之下就出去闯荡了,如今终于混出了名堂,爸爸可以给你更好的生活了!”
卿宇辰说:“不需要,我一个人活得非常好,你走吧!”
寄生兽说完,不由分说就将张嚣爸爸推出门去,并且关上门。
隔着门,他听到左邻右舍对张嚣爸爸说:“你这个儿子可不好管教啊,被学校开除,骗钱,偷东西,打架骂人,什么坏事都做,我们看他是彻底废了,他不要你管正好,你赶紧走吧!别接手这个烫手山芋!”
卿宇辰心想:那个男人听到这些话,肯定打退堂鼓。
哪知门外的男人突然暴跳如雷:“你们这些人说的什么话?!他再不好也是我儿子!哪有亲生父亲嫌弃自己儿子的?!他会这样也是我当年一走了之造成的,我有责任,无论如何我都要管他!”
邻居们也不高兴了:“啐!好心当成驴肝肺!有你后悔的时候,走走走!不管他,爱咋咋地!”
周围响起一片稀里哗啦的脚步声,应该是邻居们走了。
卿宇辰决定把这个男人晾在外面,时间长了,他自讨没趣,就会走了。
他在房间里一直待到晚上,才开门,结果一打开门,男人就摔了进来,原来男人一直没走,靠坐在门上。
他看着张嚣,带着一种讨好的笑容,陪着小心说:“儿子,我知道你怨恨我,不愿意认我。但是你要相信,不管你现在变成什么样子,爸这次都不会再放弃你了。”
卿宇辰冷冷地问:“那如果我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怪物呢?你也不放弃?”
中年大叔一愣,但他很快站直,正色道:“就算你是怪物,我也认了!”
卿宇辰打量着这位大叔,突然想到智清为自己算的命,他说自己会遇到一段善缘,难道就是眼前这个人类?
卿宇辰决定留眼前的大叔一命,他有点好奇算命的和尚说得准不准。
“我可以认你,但我不会喊你‘爸爸’。”
中年男人大喜:“好好好,你认我就行!不喊我‘爸爸’没关系!”
男人对“儿子”说,要把他接到自己所在的城市生活。
寄生兽正好想换座城市,于是他和男人说,自己还需要收拾东西,让他第二天一早再来接。
第二天早上,张嚣爸爸来接自己“儿子”,他在另一座城市的家很大,居住条件比张嚣之前的住所好多了。
“儿子,你不上学可不行,我给你联系学校吧!”
张爸爸跑前跑后,给假儿子联系学校,但因为张嚣以前劣迹斑斑,很多学校都拒绝了,张爸爸动用自己所有的社会关系,求爷爷告奶奶,终于有一所学校接收了。
校长说,张嚣如果还是像以前一样惹是生非,他还是会像他之前的学校一样,开除他!
不过,校长很快就发现,这个孩子完全不像他的档案里记录的那样顽劣,反而学习能力极强,很快他的成绩就跑到了年级第一,运动能力更是出类拔萃,唯一的缺点就是不懂得人际关系,总是板着一张脸,不爱笑。
张爸爸对于儿子的成绩非常自豪,他笃定地说:“那些邻居没安好心,非要把这孩子说得那么不堪,就是不想我认回这么优秀的儿子,人心就是这么爱嫉妒!”
重新洗牌人生的卿宇辰吃东西的时候,越发小心谨慎了,他总是跑到很远的地方去捕猎,随机作案,随时变脸,吃完立马转移阵地。
他对那个所谓的“爸爸”有了一个称呼,叫“老豆”,这是当地对父亲的叫法。他觉得比起“爸爸”,“老豆”更容易喊出口,他第一次喊“老豆”的那一天,中年大叔哭了。
卿宇辰和老豆一直相处得不错,他不让对方进自己的房间,翻自己的东西,对方就真的完全不进他的房间,翻他的东西。
他让对方给自己买了一个大冰柜,冰柜每天都会上锁,还要盖起来,老豆也从不过问,不怀疑,他完全信任自己的儿子。
不过,寄生兽再谨慎,也有失手的时候,他还是被警察发现了,察觉到苗头不对,他变身逃走了,也没有跟老豆打招呼。
四处躲避的过程中,寄生兽把钱花光了,他想起张嚣有一个哥们很有钱,就准备去他那弄一点,他撬窗进入对方家,正在翻箱倒柜找钱,屋里的座机就响了。
他本来不想理,但是电话响个不停,他就拿起话筒,里面竟然传出老豆的声音:“喂喂,我家张嚣在你那吗?”
寄生兽说:“我就是。”
老豆在电话里告诉他,他走后发生的事情:
那天,警察找上门,强制撬开冰柜,张爸爸才惊见冰柜里都是些什么,这个男人瘫坐在地,崩溃了。
警察调查发现张爸爸确实对儿子犯罪一无所知,排除了他从犯的嫌疑,但此时张嚣已经不知所踪。
男人等风头稍微过去,才找了一个公用电话打到张嚣的哥们家,偏巧张嚣刚到。
张爸爸告诉儿子警察上门调查的事情,末了,他问:“那真的是你做的?”
“是。”卿宇辰在电话里说,“我是吃人的怪物,我第一天就告诉你了。”
中年大叔听得呼吸一滞:“儿子,你这是病,得治。是老豆不好,没发现你有这毛病,应该早点带你去医院治疗。”
卿宇辰回复:“我这是天生的,治不好。”
张爸爸随即问道:“你身上缺钱吗?老豆给你送点吧!”
卿宇辰觉得跑路也确实需要路费,为了防止交易的时候张嚣哥们回家,卿宇辰没有让老豆来张嚣哥们家碰头。
他对老豆说:“你多准备点钱,随时带在身上,我会主动联系你。”
卿宇辰刻意变换外貌,绕道去找老豆。
大叔一脸胡子拉碴,他为了儿子的事,整个人都颓废了,不过他还是按照儿子的要求,把成捆的钱绑在腰间,留着给孩子当跑路费。
“我知道这样不对,这是包庇,但是,我不想唯一的孩子被抓住枪毙。”大叔喃喃自语。
“老豆。”一个声音从他身后响起,大叔激动地转身,“儿……”
“子”没说出口,就卡在大叔的嗓子眼里,因为他的身后没有张嚣,只有一位没见过的陌生女孩。
大叔问:“你是哪位?我儿子呢?”
女孩回答:“你跟我来,我带你去见他。”
大叔跟着女孩,来到了一个僻静处。
见四下无人,女孩在他面前快速变成了张嚣的样子。
大叔眼珠瞪得溜圆:“你你你……”
海燃明白这是咋回事,这就是全身寄生兽的好处,不管男女老少、高矮胖瘦,全都能变,这也是卿宇辰不好抓的原因。
“张嚣”面对着老豆:“我都在电话里说我是怪物了 ,你怎么还大惊小怪的?”
大叔嘴唇哆嗦着:“原来,是我会错了意,我以为你只是打个比方,故意贬损自己。没想到,你是真正的怪物。”
张嚣问:“钱带来了吗?给我。”
大叔猛地一下扑上来,双手想掐他的脖子:“我的儿子在哪?!你是不是把他也杀了?就像你塞进冰柜里的人那样?”
卿宇辰后退一步,避开大叔的攻击:“从一开始,你遇见的就是我,一直都是我在和你相处,喊你老豆的也是我,根本没有张嚣什么事。”
张嚣爸爸闻言,目眦欲裂:“你这个怪物!你不是我儿子!你这个骗子!浪费我的感情!”
他提拳打向寄生兽,卿宇辰再次避开,同时警告:“老豆,别逼我杀你。”
大叔面红耳赤,情绪激动到极点:“我要杀了你!杀了你啊!”
他第三次扑向卿宇辰的时候,一柄利刃捅穿了他。
卿宇辰看了看男人放大的瞳孔,又看了看捅穿他的触手利刃,刀尖上都是殷红的血,格外刺目。
寄生兽把男人放到了地上,按理说,他应该把对方的尸体吃掉,彻底毁尸灭迹,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面对这个男人的遗体,一点食欲都没有。
他在地上挖了一个坑,将男人埋了进去。
“老豆。”他最后喊了“父亲”一次。
此时此刻,海燃听到了卿宇辰的心声:
果然那个和尚说的话都是骗我的,根本不可能有人类接受身为怪物的我,所谓的善缘,根本就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