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仁宫内,皇后正对着账本盘算着年节赏赐和各处打点,听闻苏培盛来了,还以为是皇上为昨日之事来安抚她,心中刚升起一丝微弱的期望。
然而,当苏培盛躬着身子,一字不差地将皇帝的话复述完毕后,皇后整个人如同被瞬间冰封,僵在了凤座之上,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
“皇……皇上真是如此说的?”她的声音干涩发颤。
苏培盛低着头,小心翼翼道:“回娘娘,皇上确是这么吩咐奴才的。皇上还说……莞常在戴着,正相配。”
正相配……这三个字像淬了毒的针,狠狠扎进皇后的心口。
她只觉得眼前一阵发黑,耳边嗡嗡作响。皇上打了她的脸一次还不够,这竟是又要用纯元的遗物,再来狠狠地羞辱她一次!
纯元……她的嫡姐。当年在家时,她是嫡女,她额娘掌家,整个乌拉那拉氏的资源几乎都倾斜于她一人身上。
那些首饰玉佩,无一不是珍品,是她当年连摸都很难摸到的宝贝。纯元死后,这些东西作为遗物,大多由她这个妹妹继承。她早已将这些视为己物,是她的私产,是她在这深宫中除了后位之外,最重要的依仗之一。
除了偶尔拿出一两件,在皇上面前摆出来,共同“追忆”纯元,以达到巩固地位或达成某些目的,其余大部分,她都是要留着,用来赏赐、用来收买人心、用来为自己铺路的!
否则,她阿玛早已去世,乌拉那拉家日渐没落,皇上在赏赐上又向来不算大方,她一个无子的皇后,哪来的钱财和珍玩去驱使别人为她卖命?
现在,皇上轻飘飘一句话,就要她拿出这些压箱底的宝贝,去给那个酷似纯元的莞常在佩戴?这简直是在割她的肉,喝她的血!
而且……皇上这话是什么意思?他是觉得莞常在已经像到足以承载他对纯元的思念了吗?他是准备以后就看着莞常在自己回忆过往了吗?
那她这个正宫皇后,这个纯元唯一的亲妹妹,在皇上那里还有什么独特的价值?难道真要彻底沦为后宫一个无足轻重的摆设吗?
巨大的恐慌和尖锐的痛楚席卷了皇后。她死死攥着扶手,指甲几乎要嵌进木头里。
“皇后娘娘?”苏培盛见她久久不语,脸色难看至极,试探地唤了一声。
皇后猛地回过神,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勉强压下喉咙口的腥甜。她极力维持着声音的平稳,“本宫……知道了。剪秋,”
她唤来心腹宫女,每一个字都说得无比艰难,“去……去本宫的私库,将……将那支赤金嵌珊瑚珠翠蝶恋花步摇……,还有那对羊脂白玉雕如意纹的佩环取来。”
每说出一件东西,她的心就抽痛一下。那都是极品的好东西!
剪秋担忧地看了皇后一眼,低声应道:“是。”
剪秋很快回来复命。
苏培盛接过剪秋取来的锦盒,恭敬道:“谢皇后娘娘,奴才这就回去复命。”
看着苏培盛离开的背影,皇后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瘫软在凤座之上,眼神空洞而冰冷。皇上这一手,真是……诛心至极。
苏培盛回到养心殿复命,胤禛看着摆在自己桌案上的那些个物件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似是追忆,又似是淡漠。他抬手合上锦盒,对正在一旁低头专心研墨的甄嬛道:“莞常在。”
甄嬛闻声停下动作,恭敬应道:“嫔妾在。”
“这些东西,”胤禛将锦盒向她那边推了推,“就赐予你了。日后要时常佩戴,莫要辜负了朕的心意。”
甄嬛方才在殿下起舞,并未听清胤禛对苏培盛的具体吩咐,只隐约听到似乎是让去取什么东西。此刻见这锦盒是从苏培盛手中接过,自然以为是皇上命苏培盛从私库中取出的赏赐。她上前一步,轻轻打开盒盖。
只见盒中步摇金丝缠绕,工艺精湛绝伦,红珊瑚与翠羽点缀其间,华美却不失雅致。
那对白玉佩环更是质地莹润,雕工流畅,透着温婉高华的气韵。这些东西的品味风格,正合她心中所好,远比内务府按份例发放的那些首饰更得她心。
她心中不由一喜,先前因被当作舞姬般召来的屈辱感顿时消散了大半。看来皇上待她终究是不同的,并非只是轻慢。能得如此合心意的贵重赏赐,是否意味着皇上对她确有几分不同的情谊?
当下,她敛裙深深跪下,声音里带着几分真切的笑意与感激:“臣妾谢皇上厚赏!皇上赏赐之物,嫔妾必定珍之重之,时常佩戴,绝不辜负皇上心意。”
胤禛看着她欣喜谢恩的模样,淡淡“嗯”了一声,并未多言,只挥挥手让她退下。
甄嬛捧着那珍贵的锦盒,心情复杂却又难掩一丝雀跃地回到了翊坤宫。
她人刚回去不久,内务府的太监便抬着东西来了。为首的太监满脸堆笑,打着千儿道:“给莞常在道喜了!皇上特意吩咐了,说小主伺候得好,往后一切用度份例,皆按贵人例供给!这些都是皇上赏赐的绸缎、皮料和首饰,请小主过目。”
虽然位份未晋,但实际待遇陡然提升至贵人等级,这当真是新人中的第一位了。
翊坤宫的下人们纷纷上前道喜,但暗地里多少双眼睛都偷偷瞟向正殿方向。
华妃这里心中对甄嬛的厌恶达到了顶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