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妃对甄嬛出手了,还是如同前世的那个“痴傻”局。
甄嬛所住的翊坤宫西配殿,本就属于阴面,冬日里更是阴冷潮湿,寒气透骨。
先前份例不足,炭火供应也时有不及。如今虽待遇提至贵人份例,但华妃有意无意地敲打刁难下,底下的宫人也不敢太过殷勤,这阴寒环境并未得到根本改善。
不过几日光景,甄嬛便感染了风寒,咳嗽不止,头重脚轻,显然是病倒了。
消息传到太医院,温实初听闻是翊坤宫的莞常在病了,立刻自告奋勇前来诊视。
他细心为甄嬛把脉,确诊是风寒入体,兼有些忧思过度,便开了疏风散寒、宁神静气的方子。
华妃听闻甄嬛病倒请了太医,倒是摆出了主位娘娘的“大度”姿态,不仅准了温实初后续看诊,还“恩许”甄嬛使用翊坤宫后院的小厨房煎药。
这番“体贴”的安排,为华妃接下来的阴谋铺平了道路。
华妃安排的人有充分的时间支开小厨房里其他不相干的下人,然后按照指示,将不知名的药粉涂抹在了煎药砂锅的盖子的内沿。
每次煎药,蒸汽上涌,便会将盖子上那层药粉慢慢溶解,滴落回药汁之中。此药性子极缓,需长时间服用,才会逐渐侵蚀神智,令人反应迟钝,精神恍惚,最终形同痴傻。
这一切,是华妃自己加安排好了的,没有跟自己手下的“两大护法”商量,所以丽嫔完全不知道这件事。
至于曹琴默,在听闻甄嬛开始每日从翊坤宫小厨房端药回去服用时,心中便已了然。
来了。
前世那一出“下药”的戏码,来了。
只是这一次,华妃并未与她商议,也未与丽嫔通气,显然是独自策划。
曹琴默乐得装作不知。她心中冷眼盘算:华妃势大,她曹琴默便永远只是华妃身边一个不起眼的“瑾贵人”,想要再进一步,难如登天。
唯有华妃“势弱”,手下人员折损一二,她晋位的机会才更大。
丽嫔……曹琴默眼中闪过一丝冷光,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大家都是高位者手上的棋子,她没必要去怜惜不如自己的棋子。
若是她下去了……
一个清晰的念头在曹琴默心中形成:她只需静观其变,甚至……在合适的时机,稍稍推波助澜一下。
于是,曹琴默依旧日常温婉恭顺地去给华妃请安,与丽嫔表面和气地说笑,对甄嬛那边传来的药味恍若未闻。
她就像一个最耐心的猎人,隐藏在草丛中,等待着前方猎物自己踩入陷阱,或者……等待另一场更剧烈的风暴,将碍事的石头一并冲走。
翊坤宫内,汤药的气息一日浓过一日,伴随着甄嬛压抑的咳嗽声,和深不见底的阴谋,在寒冷的空气中缓缓弥漫开来。
甄嬛连着喝了十来天温实初开的药,风寒的症状虽稍有缓解,却并未如预期般好转,反而添了新的症候——整日里昏昏沉沉,精神倦怠异常,常常说着话就能眼皮打架,仿佛怎么也睡不够。
这日午后,流珠伺候她喝完药,见她又是一副恹恹欲睡的模样,忍不住担忧地小声嘀咕:“小主,您这病怎么越治越嗜睡呢?瞧着倒不像风寒,反倒像是……像是……”她犹豫了一下,压低声音,带着几分猜测和期待,“像是有了身孕的妇人那般贪睡呢?”
甄嬛原本昏沉的思绪被这句话猛地刺了一下。她迟疑地摇摇头,声音带着病中的虚弱:“不会吧……温太医前日来请平安脉时,并未诊出喜脉啊。”
流珠却越想越觉得可能,急切道:“小主,万一……万一是当时月份还小,温太医一时没诊出来呢?您想啊,您前些日子只是咳嗽乏力,可没有这般嗜睡的症状。”
甄嬛的心被流珠的话说得怦怦直跳。虽然理智告诉她可能性不大,但内心深处,哪个深宫女子不渴望能有一个自己的孩子作为依靠?一丝微弱的、却无法抑制的期冀悄然升起。
她沉吟片刻,终究想着万一呢,轻声道:“去……悄悄请温太医再来一趟,就说我仍是倦怠得厉害,让他再看看。”
流珠领命,悄悄去了。
温实初很快便提着药箱赶来,他听闻甄嬛嗜睡加重,心中也有些疑惑。行礼后,他照常请甄嬛伸出手腕,仔细诊脉。
甄嬛屏住呼吸,带着一丝隐秘的期待,看着温实初凝神感知脉象。
然而,温实初的眉头却越皱越紧。
这脉象……浮滑中带着一丝滞涩,并非滑利如珠的喜脉,反而更像是……他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他收回手,面色凝重地从药箱中取出一根细长的银针,沉声道:“小主,得罪了。请您忍着些疼痛。”
甄嬛见他拿出银针,心中那点期冀瞬间冷却,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莫名的恐慌。她依言伸出手。
温实初将银针刺入她虎口处的合谷穴。一阵细微的刺痛传来,甄嬛咬唇忍住。
温实初仔细观察着银针,片刻后,他将银针缓缓拔出。当针尖完全暴露在空气中时,温实初的脸色骤然剧变,手都微微颤抖起来,失声低呼:“小主!您这不是病了,您这是……中了毒了!”
“中毒?!”甄嬛闻言,脸上残存的一点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浑身发冷,“实初哥哥,你……你说什么?怎么回事?”
温实初将那根银针递到甄嬛眼前,声音带着后怕的颤抖:“小主您看!若只是寻常春困秋乏或妇人嗜睡,针刺此穴,银针绝不会变色。可您看这针尖!”
甄嬛定睛看去,只见那原本银亮的针尖部分,竟蒙上了一层极淡的青黑色。
“这淡淡的青黑色,正是某种侵蚀神智、令人嗜睡的慢性毒素显现!”温实初的声音压抑着愤怒与恐惧,“有人在您的汤药里做了手脚!而且时日不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