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朔协定》签署的第二日,曹变蛟便用最冷酷、也最高效的行动,向两位新晋的大明公爵,展示了什么叫做天朝的执行力。
军功田亩司的官吏们,如同闻到血腥味的狼群,在龙骧营的护送下,涌入了车臣汗与札萨克-图汗的领地。他们手中没有刀枪,只有冰冷的算盘、精准的经纬仪和一卷卷空白的册籍。他们无视了蒙古贵族们那敢怒不敢言的眼神,开始以一种近乎羞辱的方式,丈量、勘探、并接收这片草原上最肥美的土地。
一条条红色的标线,被狠狠地楔入大地,将传承了数百年的牧场,无情地分割。书记官们则在两位公爵的心腹大将的指认下(没人敢在这种时候撒谎),将一个个部落里最年轻、最健壮的牧民,从名册上划去。
二十三万的人口,超过千万亩的草场,以及数不清的牛羊马匹,在短短十数日之内,便被干净利落地,剥离了出来,变成了大明帝国可以随时取用的战利品。
这,就是战败者的代价。
半月之后,库伦废墟之上,那座由土谢图汗部头颅筑成的京观之前,一场规模远不如漠南,却意义更为深远的“漠北分封”大典,正式举行。
曹变蛟,这位代表着皇帝意志的“北方之王”,亲自主持了这场典礼。
“……龙骧营副总兵李万庆,此役身先士卒,凿穿敌阵,功勋卓着!特旨:赐喀尔喀‘丙字营-零壹号’牧场,共计十万亩!以为世袭罔替之封地!并赐《大明开拓敕券》!”
“……漠南开拓军先锋哈日查盖,作战勇猛,斩获颇丰!特旨:赐喀尔喀‘丙字营-零贰号’牧场,八万亩!并赏喀尔喀奴隶五百户!”
一个个立下战功的名字,被接连不断地念出。
与上次在镇朔城不同,这一次的分封,规模更小,针对性也更强。获得封赏的,几乎都是龙骧营的中高层将领,以及那些在战斗中表现最为忠诚的漠南贵族。
皇帝朱由检,正在用这种最直接的方式,向所有人宣告一个全新的法则:帝国的土地,只赏赐给最锋利、也最听话的刀!
他将从喀尔喀“割”来的土地,变成了一根根楔入漠北心脏的、永不生锈的钉子!这些新的军事贵族领地,如同一座座堡垒,将车臣汗与札萨克图汗剩余的领土,彻底分割、包围,让他们再无任何联合叛乱的可能!
当最后一块土地被瓜分完毕,当两位新晋的“公爵”——硕垒与素巴第,被迫带着他们麾下那些眼神空洞的贵族,向这些刚刚夺走了他们一半家产的“新邻居”们,“道贺”之时,所有人都明白,那个属于黄金家族的漠北,已经彻底,死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被大明帝国完全掌控的、新的“北方屏障”。
--------------------------
漠北被彻底降服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迅速传遍了整个内亚世界。
这一次,周边势力感到的,不再是简单的震惊,而是一种深入骨髓的、无法言喻的恐惧!
大明,不仅仅是在军事上,碾压了草原。更可怕的是,它在政治上,将两位世袭的、拥有黄金家族血脉的汗王,如同摆弄棋子一般,随意地废立、降格,并将其一半的国土与人民,当作战利品,公然瓜分!
这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充满了“文明征服”意味的霸道模式!
一时间,整个亚洲腹地的政治风向,彻底改变!
中亚的各个小汗国、西亚的波斯商人、甚至连沙俄在西伯利亚的殖民总督,都纷纷派出使团与商队,带着最丰厚的礼物与最谦卑的姿态,日夜兼程,涌向那座已经成为传说中黄金之城的镇朔城!
他们不是来试探,也不是来观望。
他们是来,朝圣的!是来向这个刚刚苏醒的、庞大得令人战栗的东方帝国,表达自己最彻底的、也是最廉价的恭顺,以避免自己,成为下一个土谢图汗!
短短数月之内,镇朔城,这座昔日的草原王城,俨然已成为一个新的、世界级的政治与商业中心。城内,不同肤色、不同语言的使者与商人,川流不息。货栈里,堆满了来自西方的香料、宝石,与来自东方的丝绸、瓷器。这座城市,正在以一种惊人的速度,汲取着整个亚洲的财富,并将其源源不断地,输往京师。
然而,就在这片“万国来朝”的盛世景象之下,一股新的暗流,也悄然,涌入了这座城市。
安北都护府,内堂。
辽国公卢象升,正看着一份由锦衣卫指挥使李若琏,亲自呈上来的绝密情报。
“国公大人,”李若琏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沉静,“就在昨日,我们的人,从一支来自南疆叶尔羌汗国的商队中,截获了一份密信。”
“哦?”卢象升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兴趣。
“这支商队,表面上是来镇朔城贩卖玉石和地毯的。但实际上,他们是南疆白山派和卓的代言人。而这份密信,则是他们,写给漠西准噶尔部的巴图尔珲台吉的。”
李若琏顿了顿,继续说道:“信中的内容,很有意思。白山派和卓,正在向巴图尔珲台吉求援。他们控诉,叶尔羌汗国的可汗,在黑山派和卓的蛊惑下,对他们白山派的信众,进行了残酷的迫害。他们恳请,巴图尔珲台吉能看在同宗同源的份上,出兵天山以南,为他们,主持‘公道’。”
“以夷制夷,借刀杀人……”卢象升抚着长须,缓缓说道,“这西域的和卓,倒也有些手段。只是,他们为何不向我大明求援?”
“因为,”李若琏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在他们看来,准噶尔的巴图尔珲台吉,是‘狼’。而我们,大明……”
“是能连狼都一口吞下的,龙。”
卢象升闻言,放声大笑。
他站起身,走到巨大的坤舆图前,目光,越过了那片已经彻底臣服的漠北,投向了那片更为遥远、也更为富庶的西域。
“看来,这西域的棋盘,比我们想象的,还要有趣。”
他转身,对李若琏下令道:“立刻将此情报,连同我与你的分析,八百里加急,密奏京师!请陛下圣裁!”
--------------------
京师,紫禁城。
当那份来自镇朔城的密报,呈送到朱由检的御案之上时,已是深夜。
朱由检仔细地,看完了信中的每一个字。他看着地图上,那片被标注为“叶尔羌汗国”的、富饶的南疆绿洲,又看了看,那片盘踞在天山以北的、被标注为“准噶尔”的红色区域。
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棋手看到完美棋局时,那种冰冷的、不带一丝感情的兴奋。
他知道,草原上的棋局,已经基本扫清。
是时候,落子西域,为那场针对准噶尔的、真正的决战,开始布局了!
“传朕旨意。”他的声音,在寂静的御书房内,缓缓响起。
“着:礼部、兵部、户部,即刻会同,组建‘大明勘界通商使团’。”
“命:开拓忠武侯陈子龙,为正使;锦衣卫指挥使李若琏,为副使。”
“持朕之节杖,出使西域,宣扬国威,勘定疆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