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炀站在殿前,目光微微眯起,眼神在那三个古字上停留良久。
紫宸殿——古拙、沉静、无波无澜。但在他胸口深处,却仿佛压着一座不可见的山岳,让他的呼吸不由自主地放缓,心跳也似乎被迫与某种古老的节律同频。
他抬步向前,靴底踏在紫石地面上,声音在这片空寂的悬空陆地上显得格外清晰,甚至有些突兀。
殿门紧闭,静立如山,殿前的九层台阶如同九道关隘,每一层台阶上的紫石纹路都深邃古怪,宛如天然生成,却又隐隐散发着大道之韵。那纹路看久了,甚至会让人心神恍惚,似要陷入无尽的轮回意境之中。
张炀脚尖触及第一层台阶的刹那——
耳畔传来一声极轻的嗡鸣。
那声音并非来自外界,而是如一滴墨落入心海,在他的识海深处荡起涟漪。
与此同时,脚下的紫石纹路亮起淡淡的紫光,一道无形的力量如水波般自下而上拂过他的全身,细致到连每一缕神魂波动都被审视。
张炀眉头轻蹙,心中暗道:“考验?”
但他没有停下,呼吸一沉,继续抬脚准备迈向第二层台阶。
然而——
“汝——从何而来?”
一道声音突兀炸响在识海之中,威严如天道之问,震得他心神微颤。
那声音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压迫感,仿佛这不是一个问题,而是一道必须作答的律令。
张炀的身躯在那一瞬彻底僵住,整个人定格在台阶之上,像是被凝固的雕像。四肢百骸仿佛被某种力量锁死,连眼皮都无法眨动。
他的意识却依旧清醒,本能地在心中作答:“晚辈张炀,自北地而来,是北地修仙界长青宗弟子。”
那声音略带疑惑地追问:“你所言北地,与天衍大陆相距千万里,你是如何到达此地的?”
张炀不假思索,直接作答:“当年与妖族比斗,被其施展秘宝传送至异地。情急之下,晚辈激活了小挪移符,幸有挪移令护身,才在半途脱离空间乱流,意外落在天衍大陆的羽神族疆域。”
那声音静默了许久,似乎在暗中推演、印证他的话。
片刻后,张炀脚下的第二层台阶骤然亮起,紫光如波纹扩散开来,下一层的纹路缓缓浮现,仿佛在邀他继续登临。
张炀自然而然落下悬在半空之中的脚,紧接着踏上第二层。
刚上第二层,那威严的声音再次响起“汝——为何而来?”
张炀心神一动,沉声回应:“为解心中之惑。”
声音沉默了半息,语调中竟透出几分好奇:“不为此间传承,却为解心中之惑?……你心中所惑为何?”
张炀本能道:“天星玉佩与天星宫是何关联?”
那声音顿了顿,忽然低沉问道:“你与怜星、耀阳、月影,这三人是何关系?”
张炀心头微疑,这三个名字对他而言全然陌生,毫不迟疑地回道:“这三人晚辈并不知晓,也从未听闻。晚辈只是机缘巧合,在一处名为炼星宗的遗址中,获得了这枚天星玉佩。”
那声音似乎陷入短暂的思索,随后又问:“你所修的炼体功法,为何物?”
“周天炼体诀。”
“此诀,从何而来?”
张炀略一沉吟,将自己得到此诀的经过从头至尾叙述了一遍,不加丝毫隐瞒。
声音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直到张炀说完,才在识海中缓缓响起,带着一丝似真似幻的感叹:“……原来如此。”
话音未落,台阶上的紫光骤然流转,第三层台阶的纹路如活物般蜿蜒舒展,似乎在为他开路。
张炀继续上前,当来到第三层后,那声音威势如潮水般再次涌来,声音冷冽而森严:“汝——如何看待妖族?”
张炀闻言,眸光瞬间如刀,心底的杀机宛如火山喷发般。
他沉声道:“杀!当屠尽万千妖族!就算不能屠尽,也要杀得妖族胆寒,不敢跨越人族雷池一步!”
识海中,原本如天威般的声音在这一刻突然爆发出畅快的大笑,笑声滚滚如雷,震得整个识海都在颤动:
“——好!好!好!”
连说三声,字字如洪钟,激荡在张炀的心神深处。
笑声渐渐收敛,那声音带着一丝罕见的激昂与畅快:“果然是天赐传人与我啊!”
随着这句话落下,张炀前方的第四层直至第九层台阶骤然亮起,紫光如波纹扩散开来,下一层的纹路缓缓浮现,仿佛在邀他继续登临。
张炀见此好奇,最终还是忍不住问道“敢问前辈,这九层台阶,不应该对应九问么?为何晚辈才回答三个问题, 便允许晚辈通过?”
那声音再次响起,却没有先前那般威严,反而温和异常“你所言不错,是九层台阶对应九问。只是你小子是异类,不属于天衍大陆,所以剩下的问题与你并无关系。”
就在这时,殿外忽然传来阵阵灵力轰鸣。
帝子与云剑君带领的诸多修士,已然破开浮桥上的禁制,跨步踏上这片空寂的浮岛。
他们刚至紫宸殿前,便见有人正立于台阶之上。那人背影笔直,气息内敛,却如孤峰独立,稳若不动。
“竟有人先一步登临?”人群中顿时响起低低的惊呼。
帝子身后一位披金甲的扈从眯起眼,寒光一闪,长枪在手,竟不由分说地一步踏出,化作金光直刺而去。
云剑君看着那人的背影,心中微微一动——“这身形……莫非是——”
念头未落,他已忆起那张面孔,正是张炀!
他刚要开口询问,却见金甲扈从已破空出手,杀机森寒。云剑君面色一变,只得厉喝一声:“杜道友,小心!”
然而,台阶上的张炀此刻全无反应。他的心神,早已沉浸在识海深处,与那威严之声对话,外界动静一概不闻。
长枪疾刺,如雷霆坠落,眼看便要将他洞穿——
就在枪尖触及第一层台阶的刹那,一道紫光轰然升起,化作半透明的光幕,将那致命一击生生挡下!
“铿——!”火花飞溅,枪尖寸寸崩裂,震得金甲扈从手臂一麻。
下一瞬,紫宸殿紧闭的大门在轰鸣中缓缓开启,厚重如山的气息如海潮般涌出。
从殿中走出一尊高逾两丈的傀儡,通体由紫金铸造,流转着金属光辉。它的双眸犹如两颗镶嵌的紫色神晶,冰冷无情,却蕴含着令人心悸的灵智。
傀儡缓缓踏出一步,便直接出现在台阶下方。它的目光,宛如利刃一般,扫过场间五大顶尖势力的修士,最终定格在大禹皇朝帝子一行人身上。
“腐朽……堕落的皇朝啊,”它的声音低沉如雷,带着古老的蔑视,“竟然至今还苟延残喘。这里……可是天星宫,你们难道不知吗?”
话音未落,傀儡的身影猛地消失。
“——啊!!!”惨叫声骤然自帝子身后响起,数名护卫修士身首异处,鲜血喷涌而出。
而帝子本人更是在毫无征兆之下,被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正面轰中,身形如断线风筝般倒飞而出,重重砸在浮岛外围的禁制护罩上,溅起一片刺目的灵光涟漪!
场间寂静了一瞬,才有人惊恐地倒吸一口凉气。
这才回过神来的诸多修士看清——
大禹皇朝帝子随行的五位金甲扈从,已被撕裂成数段,残肢与破碎的甲胄横陈在地,连元神都被碾成虚无,死得不能再死。
帝子狼狈地支起身体,气息紊乱,脸色苍白如纸。
然而此刻最骇人的是,他身上的衮服玄衣——本是皇朝秘炼的护身重宝——竟破烂不堪,绣纹崩裂,灵光暗淡。
若非有此宝护体,方才那一击,他也必将如那五名扈从一般,尸骨无存。
帝子怔了半息,猛地咬牙,眼底闪过一抹无法压制的惊惧。
他没有半点犹豫,转身便化作一道流光,直扑向浮岛之外。
然而——紫色傀儡缓缓抬首,金属双瞳深处闪过一丝冷芒,巨躯猛然一震,化作残影扑杀而出,速度快得近乎瞬移。
眼见自己即将被追上,帝子心中一横,猛地翻手,一道鎏金玉玺出现在掌中。
玉玺古朴厚重,其上五头蛟龙栩栩如生,金鳞流转着冷冽的光辉。
“去——!”
随着一声低喝,五头蛟龙同时昂首嘶吼,发出震彻心神的龙吟。它们从玉玺上游曳而出,金光缭绕间将帝子彻底包裹,化作一团金色光团。
下一瞬,五龙长吟,金光暴涨,硬生生无视了笼罩浮岛的层层禁制。
伴随着一阵空间的剧烈扭曲,帝子与那金色龙影骤然消失在原地,只余龙吟之音在空中回荡。
紫色傀儡扑到虚空之前,双瞳中紫芒暴闪,却终究未能追及。
大禹皇朝一行人,一瞬之间,除了那仓皇遁逃的帝子之外,其余随行之人,全都在那一息间化为血雾,横尸浮岛。
空气中弥漫着金属与血腥混杂的气息,仿佛连天地都被这一幕染上了肃杀。
其余四家势力见状,一个个心头发寒,脊背发凉。
谁都没有想到,堂堂皇朝精锐,竟会在这紫色傀儡手中连一息都撑不过。那种力量——根本不容抵抗。
紫色傀儡在目送金光彻底消散后,缓缓转过身来,金属脚掌踏在石阶上,发出沉闷的轰鸣声。
它的目光再一次横扫全场,紫金色的双瞳宛如冰冷的刀锋,令所有人心头一紧,不敢直视。
下一刻,它迈步回到紫宸殿前,背脊笔直,仿佛一尊永恒不灭的守护神像。
云剑君深吸一口气,率先上前一步,抱拳低头,声音恭敬而稳重:
“前辈,晚辈等人与大禹皇朝无关。此次进入天星峰,只为寻求机缘,并无他意。”
他的话音落下,其余三家势力的领队也纷纷低头附和,连大气都不敢多喘一口,生怕这位殿前守将心生不悦。
紫色傀儡静静地注视了他们片刻,那目光仿佛能穿透人的血肉与元神,直抵灵魂深处。
良久,它才缓缓开口,声音沉若洪钟,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天星宫历来开启不拒寻道之人——但只要与大禹皇朝有关者,不得踏入一步。若违……”
它顿了顿,紫色双瞳中闪过一丝凌厉寒光,四周空气骤然凝固。“——杀无赦!”
四家势力闻言,齐齐应声:“前辈明鉴,我等几家势力,与大禹皇朝并无任何关联, 相反我等各家势力与大禹皇朝也存在许多争端,只是因为妖族的存在,不得不暂且放下争端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