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那清豫亲王多铎,打从辽东一路杀到河南,带的可是正蓝、镶白两旗的精锐大军,还有孔有德(当时还没死)、耿仲明那两路人马,总共五万人马,浩浩荡荡,如同黑云压城。那年头是大明崇祯十七年腊月初,天寒地冻,黄河水都快结冰咧。多铎一路南下,到了陕州,也就是现在灵宝那地界。那边儿守着的是大顺军的张有增,守的是弘农河防线。可人家清军根本不搭理你那套,一通炮火,一通铁骑,硬生生把那防线撕开个口子,连函谷关旧址都没挡住人家脚步。
函谷关那可是千古雄关,当年多少豪杰折戟沉沙。可如今,清军跟走亲戚似的,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过了。清军一路迤迤逦逦,直奔潼关而来。到了腊月二十二,离潼关还有二十里地,就在牛头塬东北侧那个牛角尖儿扎下大营。那地方地势高,看得远,清军占了制高点,可把刘宗敏气得直跺脚。
多铎这人,打仗有两把刷子。他可是努尔哈赤的十五子,跟多尔衮、阿济格一个娘生的,打小就在马背上长大。这人年轻气盛,野心勃勃,一到潼关就下令,命护军统领郎绍贞带两千人马,把牛头塬上那股大顺军给赶跑,还在塬上扎下营来,正对着小东马沟,跟大顺军隔沟对望。又派了几路人马,在南边秦岭一带设卡,防着大顺军偷袭。
这边儿多铎刚安顿好大营,外头就来报,说大顺军五千多人杀气腾腾地来挑战。这可正合多铎心意,他早就想在野战中收拾收拾刘宗敏这支人马。
刘宗敏虽说前头在山海关吃了点亏,但那会儿还没跟清军正面交锋,只是被冷箭射了肋骨。他带的可是大顺军最精锐的标营,虽说伤亡不小,但底子还在。他对清军那是打心眼里不服,总觉得咱汉人打仗也不差。
这回他做了十足准备。每名骑兵都配了盾牌、长矛、腰刀,还特地让人打造了弩弓。为啥不用弓箭用弩?弓箭是得练,得下功夫,拉弓射箭不是一朝一夕能练成的,可弩就不一样,单手就能打,新兵也能练得快。战场上,时间就是命,谁练得快谁就能活命。
刘宗敏亲自带了三千骑兵冲阵,两千步兵在后头压阵。潼关前是条狭长谷地,南高北低,两边都是山,北边是黄河,打不起大规模战役。按理说,该把楯车和拒马摆在前头,步兵列成长枪阵,骑兵两翼包抄。可地势太窄,骑兵施展不开,清军要是也这么摆阵,那就只能互相耗着。
刘宗敏是个急性子,心想:“老子打了二十多年仗,啥阵没见过?清军再牛,也不过是些鞑子!”他就要跟清军硬碰硬,想一仗挫挫清军锐气,好在潼关死守,等后方调兵,从背后夹击清军。
出金陡关前,他先让牛头塬上的程金茂带人从塬上往小东马沟那边冲,牵制清军。自己亲自带着标营出战,张鼐、党守素也都跟着。
这边多铎一听刘宗敏带人来挑战,心里头乐开了花。他最想的就是在野战中击败大顺军。他派前军统领努山带三千骑兵出战。虽说三千人不多,但在这条谷地里,再多也施展不开。
大顺军的布阵那也是有讲究的。骑兵一千人为一哨,哨有哨总;一哨分五队,每队分两校。张鼐在最前头带着一哨布成雁形阵,五个小阵像五把尖刀,依次冲杀。那阵型一摆,杀气腾腾,气势逼人。
清军出营后布好冲锋队形,却临时变阵,改成三叠曲阵。可还没变好,张鼐的骑兵就冲上来了。大顺军一出阵,骑手们挺起长枪,两旁和后排的骑兵举弩,第一通鼓响,骑兵们开始缓缓加速,像一座铁山压了过去。
鼓声咚咚,战马嘶鸣,杀声震天。骑兵们由慢到快,由快到疾,最后松开缰绳,全速冲锋。一百步外,双方箭雨齐发,火器齐鸣,箭矢如雨,铅弹乱飞。清军前排被捅翻一片,后排也被砍下马。可清军不愧是百战之师,阵型居然没乱。
张鼐没想到第一波冲锋没冲垮清军,两军随即缠斗在一起。刘宗敏见状,马上调上六百骑兵从两翼包抄。一开始两边打了个平手,刘宗敏在后头看得真切,心想:“这仗能赢。”
可十几分钟后,清军渐渐占了上风。清军八旗兵都是老油条,个个都是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打起仗来不要命。而且八旗兵多是同村同族,见着亲人被杀,红了眼就不要命地冲。女真人自古就靠围猎为生,那围猎就跟打仗一样,围猎练出来的兵,个个都是猛将。
大顺军虽有复仇之心,但到底没打过这么狠的仗,心里发怵,战斗力就慢慢下滑。刘宗敏一看不对劲,立马让党守素带着后备骑兵上。可两批骑兵上场,还是没翻盘。刘宗敏急了,亲自带着五百亲军杀上去。这五百人一上,战局又扳回一成。
刘宗敏还想亲自冲阵,可亲兵们死活不让他上。他急得抽人,可亲兵们就是不放行。又打了十几分钟,眼看大顺军顶不住了,纷纷败退。亲兵们簇拥着刘宗敏往后撤,一直退到步兵的楯车和拒马阵中。
可清军根本不怵这阵。他们使出了“骑环”战法,围着拒马阵跑圈,一边跑一边射箭,箭雨如雨,大顺军伤亡惨重。几轮骑环下来,步兵阵也垮了。清军跳过拒马,冲进阵中,大顺军兵四处逃窜。
刘宗敏带着剩下的不到两千人马败退回潼关。这一仗,他是彻底服了。清军咋就这么生猛?他想不通。
回来后,他直奔潼关县衙,如今是李自成的行宫。门卫一见是他,不敢拦。他径直进去,见李自成和李双喜正在看地图。李自成见他来了,让人搬椅子让他坐下,李双喜行个礼就退了出去。
李自成知道他吃了败仗,故意不提战事,说起了李过和高一功的事。刘宗敏急了,打断他:“万岁,我哥,先说眼下这事儿。”
李自成停了下,听他讲完战况。听完后,脸色变了,但很快又恢复镇定:“捷轩,清军虽强,也不是打不赢。白天打不过,咱就夜里偷营。”
两人一合计,又把刘芳亮、宋献策叫来,开始谋划劫营。
到了腊月二十九晚上,刘汝魁和辛思忠带三千人从正面出金陡关,白鸣鹤带一千人沿秦岭山麓绕到清军背后,党守素带五百人多带硫磺火药,从牛头塬上摸到清军侧面。三方约定三更同时动手。
党守素那一队先出发,从铁沟岔沟摸进歇马沟,再往西峪河、桐峪河绕行,最后在泔涧峪休息。可快到清军营前,发现有火光,带路的向导说:“狗逼满嗒子贼精儿!”回头对党守素说:“爷,这儿过不去。”
党守素只好下令后队变前队,原路返回。路上问向导有没有别的路。向导咧嘴一笑:“爷,有是有,不过远点。”党守素急了:“快到三更了,咋能耽搁!”
向导想了想,指了条陡坡:“爷,从这儿爬上去,再走就好。”
刘汝魁那边,三千人背着土袋子,悄悄摸到清军营外沟前。清军派了哨兵,但大顺军白天就派人潜伏,晚上用毒箭一一灭了。三千人摸到沟边,搭人梯往下传土袋子,填出条六七米宽的通道。
可就在翻越土围埝时,被清军发现,牛角号一响,营地大乱,劫营计划泡汤了……
这仗一打,刘宗敏算是明白咧:清军不是好惹的,他们靠的不光是兵多将广,更是那种骨子里的剽悍和狠劲。女真人从围猎中练兵,个个都是猛兽般的战士。大顺军虽有血性,但毕竟打仗经验少,打硬仗的次数不多,一见清军那股不要命的劲头,心里就发毛。
可李自成到底是枭雄,他不气馁。他心里清楚,清军虽然厉害,但终归是异族,只要大顺军上下一心,早晚能把他们赶出去。眼下虽败,但只要再战,未必没有胜机。这一夜劫营虽未成功,但大顺军的士气还在,只要再加把劲,清军未必能稳占潼关。
这便是清豫亲王多铎与大顺军在潼关前的第一次大交锋,也是清军南下的关键一战。这一战,虽未决出胜负,但清军的强悍已显露无疑,而大顺军的血性和坚韧,也在这场血战中得以彰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