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能……会永远失去她。”
陆临舟认真的话,让孙程烨一时有些失神。
他做了这么多,到了这一刻,却要全盘托出。这真的值得吗?
可孙程烨也知道,陆临舟做的决定,大概是没人能改变的。
“那你……想好了?”孙程烨的声音放软了些,拍了拍他的后背,“要是她不原谅你怎么办?”
陆临舟微微垂眸,肩膀微微垮了些。像卸下了千斤重担,又像背负了更多。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坦然:“想好了。”
孙程烨叹了口气:“那就祝你好运了,老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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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城港口的风裹着咸湿的气息,吹得码头上的彩旗轻轻晃。
舒佳凝穿着一身崭新的米白色连衣裙,站在轮船的甲板边,身后围着一圈亲戚。
七大姑八大姨凑在她身边,手里还塞着鸡蛋、红糖,嘴里满是叮嘱与夸赞,把甲板的一角烘得热热闹闹。
“佳凝啊,首都文工团可是多少人挤破头都想进的地方,你这孩子有出息,以后就是大城市的人了,可得光耀咱们舒家门楣!”二姨攥着她的手,笑得眼角皱起细纹,语气里满是骄傲。
“是啊是啊,听说文工团里都是有本事的人,你去了可得好好学,以后说不定能上电视呢!”三婶也跟着凑过来,把一兜苹果塞进她手里,“路上吃,补充营养,到了那边记得给家里打电话报平安。”
舒佳凝的父母站在旁边,脸上带着欣慰的笑。
舒父拍了拍她的肩膀,语气郑重:“到了首都要听话,好好训练,别总惦记家里,我们会照顾好自己。”
舒母也拉着她的衣角,眼圈有点红:“天冷了记得加衣服,别总穿得那么少,想吃家里的菜了,就给妈写信或者给院里来电话,妈给你寄过去。”
舒佳凝笑着点头,把手里的东西递给舒母,声音轻快:“知道啦,你们放心吧,我到了那边会好好的,逢年过节我就回来,到时候咱们一家人聚在一起吃饭。”
亲戚们又说了些祝福的话,才慢慢散开,准备下船。
舒佳凝站在甲板上,看着码头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心里却没表面那么轻松。
风拂过脸颊,带着点凉意,让她想起了在海城的那些日子,想起了陆临舟,想起了那些没说出口的遗憾。
“真的要走吗?”
一个低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舒佳凝回头,看见堂哥舒明远站在那里。
他穿着一件深蓝色的衬衫,袖口挽到小臂,脸上没了往日的爽朗,眉宇间满是沉闷,眼神落在她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心疼。
舒佳凝愣了一下,随即笑了笑,试图装作轻松:“大家都觉得我去首都文工团好,能有更好的发展,怎么,堂哥你看起来,倒像是觉得我要去受苦了?”
舒明远往前走了两步,看着她眼底强装的坦然,轻轻叹了口气:“我还不了解你吗?你从小就恋家,海城才是你想待的地方。首都文工团再好,也不是你最想去的,你只是……只是想离开这里,离开那个让你伤心的人,对不对?”
“明远哥……”舒佳凝的眼眶瞬间红了,刚才还能勉强维持的笑容,此刻彻底绷不住。
她别开脸,伸手抹了抹眼角,声音带着点哽咽:“别说这些了,都过去了。”
舒明远看着她这副模样,心里更疼了。
这是他从小呵护到大的妹妹,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却因为一个陆临舟,硬生生逼自己离开熟悉的家乡,去一个陌生的城市重新开始。
他攥了攥拳头,语气里满是无奈:“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可你也别总憋着,到了首都要是受了委屈,就给堂哥打电话,堂哥就算生意没了,也能想办法去看你。”
“明远哥。”舒佳凝打断他,转过头看着他,眼神里带着点担忧,“你的生意没了就没了,别太放在心上,再找点其他的事做,大伯大伯母还有堂嫂,他们都盼着你好,别让他们替你操心。”
舒明远点点头,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像小时候那样,语气软了些:“知道了,你也别操心我,管好你自己就行。到了那边要照顾好自己,别委屈自己,要是有人欺负你,千万别忍着,一定要告诉我。”
“嗯。”舒佳凝用力点头,眼眶里的泪终于还是没忍住,顺着脸颊滑落。
轮船的汽笛声响起,催促着送别的人下船。
舒明远看着她,还想说些什么,却最终只是拍了拍她的肩膀:“走吧,别让你爸妈等急了。”
舒佳凝点点头,转身往船舱走。她没回头,怕自己一回头,就再也忍不住想留下来的冲动。
舒明远站在甲板上,看着她的背影慢慢消失在船舱门口,心里的火气越来越大。
他攥紧拳头,指节泛白,眼神里满是不满。
陆临舟那个小子,明明知道佳凝有多喜欢他,却偏偏不珍惜,让佳凝受了这么多委屈,最后还得逼着自己离开海城!
他越想越气。
……
舒明远踩着港口的咸湿海风回到家时,堂屋的灯已经亮了。
母亲正坐在小板凳上摘豆角,见他进门,手里的动作没停,语气却带着藏不住的急:“可算回来了!跟你说的事你到底听没听?你总不能天天在家蹲着凉着,赶紧找个事做啊!”
父亲坐在八仙桌旁,手里攥着旱烟杆,烟丝都没点,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你妈说得对,之前你做生意做得那么好,还能顾着家。现在倒好,货被人扣了,本钱也赔进去,连带着上次还被人堵在巷子里打。你得赶紧想法子,总不能一直耗着。”
“耗着?”舒明远把外套往椅背上一扔,声音瞬间拔高,带着憋了一路的火气:“我是想耗着吗?那批建材我跟工地都签好合同了,送货当天半道上被人拦了,说我货不合格!我去工商问,人家说有人提前递了举报信,说我卖劣质材料。这是有人故意搞我!”
母亲摘豆角的手顿了顿,抬头看着他:“故意搞你?谁啊?跟你有仇?”
“还能有谁?”舒明远往桌边一坐,拳头重重砸在桌面上,震得碗碟都晃了晃:“就是陆临舟那个小子!我堂妹为了他,好好的海城待不下去,非得去首都!我去找他要个说法,结果呢?不仅被他的人堵着打,连生意都被他搅黄了!”
“陆临舟?”父亲愣了一下:“是佳凝丫头喜欢的那个?”
“嗯。”舒明远冷笑一声,眼底满是不甘,却又不能多说。
母亲叹了口气,伸手拉了拉他的胳膊:“就算是他搞的鬼,可他现在这情况,你找他也没用啊。听妈的,先别想这些,找个正经活计,先把日子过起来。”
“过日子?”舒明远甩开母亲的手,语气里满是烦躁:“我知道要过日子!可谁能保证我下一个事,他不会再出来搅黄?我防得住吗?”
这话堵得老两口没话说。
堂屋里瞬间静下来,只有窗外的风卷着树叶响。
舒明远坐在那里,胸口的火气像烧起来的柴火,越窜越高。
他想不通,这陆临舟怎么就能这么横?不仅欺负了他最疼的堂妹,还把他的生活搅得一团糟。
他盯着桌面上的裂纹,心里的念头越来越清晰。
不管陆临舟势力到底有多大,这口气他都咽不下去。
佳凝走了,他不能让她带着委屈走,更不能让自己就这么认怂。
总有一天,他得找陆临舟把这笔账算清楚,不然这心里的火气,能把他憋疯。
“行了你们别管了!”舒明远猛地站起来,抓起椅背上的外套:“我会找事做,但陆临舟欠我的、欠佳凝的,我迟早要讨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