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来参加本次寿宴的年轻后辈都不是泛泛之辈,这些修为境界在筑基巅峰的年轻人,也都是惊蛰十二峰里最为优秀的那几位,较之先前的“惊蛰第三天骄刘廉”也不遑多让。
这位名叫顾雨凝的万花门修士,虽说实力也在筑基巅峰,但比起惊蛰仙宗的一般筑基修士,那或许是会强一些,但比起这几位,肯定是差很多……
他们会有所顾虑也都符合情理。
若是他们出席应战,这顾雨凝或许都撑不到一曲弹奏完,就得败下阵来。这对万花门来讲,是极为折损颜面的事情。
我们仙门修士理应谦逊待人,在外行事哪能这般不知轻重。
为此,
当下修为境界在筑基后期的姜墨,就是最佳人选,不论输赢都无关紧要,最好是输一场,然后再由他们这几位师兄上台圆场。
这样一来,双方就都有了台阶。
殊不知,他们这种“高高在上”的思维方式,反倒更显得他们傲慢。要想尊重他人,首先看待对方目光,就不能是这种俯视视角。
尽管实力真的强对方很多个档次,但至少要让对方输得心服口服。
这种情况若是放在话本小说中,
就是相当常见的“草根出身的主角,挑战仙门天骄”的通俗桥段,往往就是草根主角从垫底的仙门修士开始,一举把所有同辈挑翻。
最后惹得全场震惊。
相信顾雨凝此时也抱着相同幻想,但这注定不是爽文故事。五大仙门就是修仙界难以逾越的鸿沟,能够战胜五大仙门的,只有五大仙门。
“姜师弟,要不就由你应战呗。”
姜墨看了眼旁边的陆见铭:“师兄也是这种想法?”
“为兄知道师弟的实力超乎寻常,哪怕是以前尚未结丹的我,都要慎重对待,但此次上台应战,也恰好是对东方世家发起挑战的机会不是吗?”陆见铭老神在在地说道。
“那倒也是这么个说法……”
陆见铭随即又补充道:“这第一场,师弟切记万万不可赢得太快,应当给予她些许表演的时间。师弟可能明白?”
“恩威并施……”姜墨调侃道,“许久不见,师兄行事倒是有些陆首座的风格了啊!”
陆见铭有些难堪,“经过此次下山历练,我发现,那老头的作风也并非没有完全可取之处。详细的等稍后再谈吧,烦请师弟上台应战。”
“好。”
姜墨应承后,就立马飞身来到东华宫外的广场,站在中心位置处临时搭建的宽敞擂台上。这些场地想必是作为东道主的事先就准备好的。
甚至说,任由一流宗门向仙门发起挑战,就是东方世家暗中与他们商量好的。
“惊蛰仙宗姜墨,可否静听顾仙子弹奏一曲?”姜墨朗声道。
筑基后期?
这是看不起我吗?
顾雨凝望向姜墨,脸色有些难看地抱琴登台。
继而,
她就在姜墨正对面盘坐,将古琴横在腿上。准备弹奏时,她还不忘冷声道:“此曲杀伐果断,旋律直达心神,请姜道友好自为之,莫要硬撑才是!”
“且慢!”姜墨适时叫停。
“这是何意?”
姜墨并未作出回应,而是面朝就坐于东华宫正位的东方翊宸,抱拳施礼。他似高傲,又似桀骜不驯地朗声道:“此间宾客如流,有景亦有佳人。顾仙子说要为在下、为诸位弹奏一曲,岂能没有美酒相待?东方前辈,晚辈说的可对?”
此言一出,场间许多的年轻修士,都将目光投向此时正抚琴的顾雨凝身上。
顾雨凝虽说样貌没有到那种祸国殃民的程度,但她的姿容身段与古琴相衬,却能够给人出尘清丽之感,仿若轻云之蔽月。
不多时,许是有年轻修士谈论起来。
“顾雨凝?这个名字,我总感觉很耳熟是怎么回事?”
“没有,我也有这种感觉!”
“琳琅阁雨凝仙子……莫非这顾雨凝就是这位雨凝仙子?”
“诶,你别说还真像!”
“是啊,若是顾雨凝把这身万花门的服饰换成一袭白裙,脸上再覆上一层轻纱,那完全就跟雨凝仙子的气质,一模一样啊!”
“这琳琅阁,听说是做典当生意的吧?这跟万花门有什么关系?”
“嘿嘿,老弟,这你就不懂了吧!”
“你笑得好猥琐……”
“这琳琅阁嘛,就是万花门的产业。近来连年财政赤字,面临关门歇业的危机,这个时候,也不知道是哪个天才,竟是想出了‘将音律歌舞作为琳琅阁的额外项目引流顾客’的主意。此方案,遭受到万花门上下的一致反对。
“不过,解决核心产业的危机刻不容缓,万花门掌门最终还是拍板,死马当活马医。于是,‘琳琅歌舞团’应运而生。这雨凝仙子,便是其中之一!”
“后来呢?”
“后来琳琅歌舞团一炮而红,琳琅阁的收入连年翻倍。”
“典当行的收入还能连年翻倍的?”
“不然呢?她们这哪里是典当,顾客投钱那都给她们的打赏!”
“我去,那这和青楼有……”
“你小声点,这可能不乱说,卖艺不卖身的懂吧?而且就算是这样,万花门修士都是引以为耻的,若是听见你这话,指定跟你急眼!毕竟这玩意说白就是以声色侍人……”
“那现在的琳琅阁是个什么情况?”
“随着琳琅歌舞团的解散,原先的琳琅成员都被安排进万花门旗下各种行业之中。琳琅阁与琴曲相结合,雨凝仙子现在就是琳琅阁负责人。不过,琳琅歌舞团的项目也没有被废弃,自初代以后,每隔五年,万花门都会组建新的团队。
“这些年,万花门捧红诸多仙子,据说他们还打算一鼓作气进军中原和江南呢!”
……
姜墨听着后边这些人的讨论,神情略显玩味。不得不说,终日待在山门内闭关修炼,确实消息闭塞了些,没成想仙门之外还有这么多有趣的事。
至于顾雨凝嘛……
她现在已然完全没有先前的高傲与清冷。
就见她面容呆滞,像是淹没在了众人为她的喝彩之中。羞赧之色溢于言表。
我就说,我就说……不能直接把名字当作称号的嘛!
姜墨神情玩味看了眼顾雨凝,调侃道:“顾道友,我没想到你还从事这种工作!”
顾雨凝直接破防,满脸通红。
这时候,东方雅雅恰好送了几坛酒上来。
她也神情玩味地看了姜墨,小声调侃道:“老师,你要是再这样调戏女修,我就回去告诉孟师姐!”
姜墨神色僵硬,当即闭嘴。
等东方雅雅离开后,
姜墨席地而坐,给自己斟满了一杯酒,平静地说道:“雨凝仙子,可以开始了吗?”
“哼……”
顾雨凝冷哼不语,似乎为遮盖脸上的羞红,她特地用轻纱蒙上了半张脸。
轻纱似乎拥有某种凝神静气的功效,她戴上后,竟是没有了方才的窘迫,清冷出尘的气质重新回到了她的身上,比之先前还要浓重几分。
哪怕场间的喝彩声更为响亮,她依旧是这般的从容不迫。
遮面轻纱并非法器。
这大概这就是她的某种心理暗示,或是称之为人格切换的开关?
下一刻,
凌厉的琴音响彻。
这似乎能够刺进识海元神的音律,颠覆了场间众人以往对雨凝仙子的固有认知。此刻她就像嗜血的剑客,凭此琴音化作手中三尺长剑,在尸山血海中进退自如。
修为低下者被颇具杀伐之意的琴音侵蚀后,便被瞬间剥夺了意识,昏迷不醒,修为高深的长辈们,也眉头紧皱,都赶忙屏蔽了自家后辈的五感。
一时间,赞叹与哀嚎之声不绝于耳。
多数人心中都有一个念头,这还是以往那个“不喜争抢”的雨凝仙子吗?
“道友这琴曲术法,的确有些意思。”
姜墨从容不迫地饮下杯中酒后,又重新取了杯子重新斟满后,便抬手将斟满酒的杯子掷出,凭借浑厚的灵力将之送至东方家主的面前。
继而,他朗声道:“今日既是东方家主的寿辰,那晚辈理应向您敬这一杯酒。”
东方翊宸站起身,皱眉看向姜墨,无动于衷。
直到候在他身旁的东方雅雅,适时地起身在他耳畔小声说了些什么,东方翊宸的脸色才从转为震惊。
“可是惊蛰仙宗的天道筑基?”东方翊宸浑厚的声音,震慑全场。
姜墨抱拳,“不敢当,晚辈不过是侥幸位列其一。”
满座皆惊。
依旧在凝神静气弹奏琴曲的顾雨凝都为之手指轻颤,竟是弹错了音。
东方翊宸神色平和地接过酒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随即他又再次皱起了眉头。
他感觉缠绕在杯子上这股灵力中,有股熟悉的气息。
这是……人皇?
姜墨的客套询问再次响起:“晚辈有个不情之请,还望东方前辈能够应允。”
东方翊宸已是明悟所谓的不情之请是什么,当即大怒,冷哼一声便将酒杯掷回,呵斥道:“本座且要看,你是否有胆提及这个所谓的不情之请!”
酒杯混杂着金丹后期的三成灵力掷向姜墨。
姜墨见之来势汹汹,却是面色不改,墨锋肃然出鞘,以天道真意作墨,绘制无尽的十万大山,骤然镇压而下。
山河气势与金丹后期的灵力轰然相接。
磅礴浩大的气势,使得场间众人皆凝神闭气,未敢高声语。
最先坐不住是万花门的金丹修士。
她飞身一跃,赶忙将身处余波之中的顾雨凝救走。她若是再稍微一步,顾雨凝怕是就要重伤当场。
顾雨凝本人更是神色惊骇。
这是她第一次正面感受仙门的威势。
她想到了那位终日来琳琅阁听曲,不思进取的刘家纨绔……此人难道也有与之媲美的实力吗?
姜墨拼尽全力将三成金丹余威挡下后,依旧摆出了和善地笑容,朗声道:“素闻东方世家的祖地暗藏玄妙,晚辈想进祖地一观,不知可否?”
进祖地?
这是外人可以进的地方吗?
哪怕他有惊蛰仙宗的背景,也不该在此提这般过分的要求吧?
他就不怕东方世家的责难吗?
就如此间的窃窃私语,以东方翊宸为首的诸多族老皆是怒意横生,纷纷展露出骇人的金丹威势,欲向这个无礼之徒发难。
也就在这时……
“几位,坐下聊如何?”柳映川瞬间将金丹的极境威压释放了出来,与之东方世家的族老相抗衡。
东方翊宸满脸铁青。
他在看见柳映川来赴宴的时候,就知道肯定会有事发生。
现在,果真应验!
“柳映川,你什么意思!?”
柳映川自饮自酌,平静回应:“没什么意思,就是想让你们听我这后辈把话说完。”
“哼!”东方翊宸显然不信,“你是想在这种时候,给我难堪?”
“呵呵……话不要说的这么难听。我们之间的恩怨,可以稍后在谈。你要不先听听,我这后辈是怎么说的,如何?”
这时,东方雅雅拉住了父亲袖口,似乎是传音说了些什么。
“当真?”东方翊宸面露迟疑。
“他想要的无非是一次机会,并未涉及家族的根本,若是凭此与之交好……爹爹,这难道不比所谓的联姻更划算吗?”
“祖地事关重大,不可任由外人涉足,怕是……”
东方雅雅轻笑着说:“祖地当然不能随便让外人进入!不过,可以先听听他是怎么说的。若是此人知分寸,我们便可以考虑给予其台阶不是吗?”
“嗯,有理……”
柳映川在旁不禁冷笑:“这家伙一把岁数了,却是生了个不错的女儿。”
东方翊宸再次看向远处的姜墨,冷声喝道:“我东方世家的祖地乃旁人不可进,哪怕你是惊蛰仙宗的天道筑基,我东方世家也不可能为此妥协。
“后辈,本座劝你莫要失了礼数!”
姜墨抱拳深深一礼:“晚辈自是清楚此举有违礼数周到,但晚辈亦是势在必行,若东方家主能够应允,晚辈必将东方世家之恩情,铭记于心。”
虽说这番话极尽客套之言,但在东方世家的族老听来,依旧是不可理喻的。
族老们皆是愤愤不平,就在他们想斥责于姜墨时,东方翊宸却将他们拦了下来。
他毫不客气地回应道:“东方世家的恩情,可不是谁都能接的!放在本座所处的时代,哪怕是天道筑基,也并非难能可贵,放在如今也同样如此!”
“前辈认为该当如何?”
“证明你的潜力。”
“如何证明?”
“这是你应该考虑的事情。”
姜墨随即一声轻笑,然后抬手就将墨锋置于自己身旁十米的位置。
继而向在座之人抱拳,朗声道:“在下以天道筑基的身份为凭,在座金丹以下的道友,若能够上到擂台触及此剑者,便可向在下提出任意要求……
“你的承诺顶个屁用!”
柳映川突如其来浑厚的声音,传遍了整个东华宫内外,“如果哪个筑基后辈能摸到他那把剑,本座就将之带回惊蛰仙宗谷雨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