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晖昂在贺氏那碰了一鼻子灰,最终只得借着筹银的由头,灰溜溜地离开了后院。
李公麟的画动辄便要万贯,他哪里能变出这笔银子!
在假山旁站定,汤晖昂回头望向贺氏厢房的方向。
过去几十年,贺氏从不与他计较银钱之事,如今为何突然变了态度?
他抿着唇,心中暗道:贺氏生意能做得这么大这么风光,还不是借了他这三品翰林的面子。
这么些年,他从没找对方索要过分红。
夫妻之间,何须这样计较。
如果真要清算,这些账自然都得算清楚。
汤晖昂忽略了一个事实,贺氏不是因嫁他再富有的,贺氏本身就很富有。
他的仕途,也少不了贺氏的银钱打点。
可此时汤晖昂只想着他翰林学士的风光,他唤来管家,询问贺氏近几日的动向。
得知贺氏未曾出门,他心中更加疑惑。
入夜后,汤晖昂的心思愈发难平。
那幅画在箱中封存了十几年,万一真损坏了,岂非错失良机?
早些发现,兴许还能想办法修补。
况且,那贺氏的库房他又不是没进去过。
上次取走金锭,贺氏还不是什么都没说。
思及此,汤晖昂召来管家,径直向库房走去。
管家一看对方这架式,立即明白对方的意图,忙劝道:
“老爷,不如明日传信让大公子回来,请他向夫人求求情。夫人向来明理,想必不会拒绝。”
汤晖昂摇头:“安儿的学业重要,不要去打搅他,我只是想先瞧瞧那画保存得如何。”
“可是......夫人这两天一直在盘账.......”管家觉得这是个不好的兆头。
他管着账簿,最清楚夫人一年能为家中赚取多少银钱!
那是他在梦中都不敢奢想的数额。
见管家一再阻拦,汤晖昂面色一沉:“啰嗦!都说了只是看看。”
库房前,两名护卫见汤晖昂深夜前来,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他们恭敬见礼。
“把门打开。”汤晖昂命令道。
“老爷恕罪,钥匙已被夫人收回去了。如今只有花嬷嬷那儿有。”
护卫指了指门上新加的铜锁。
汤晖昂瞥见护卫的眼神,顿觉面上无光。
贺氏竟如此提防他!还当着下人的面,这让他的脸往哪摆!
他转首看向管家,府中铜锁都是统一采购,管家那有备用钥匙。
“老爷三思!要不再想想其他法子!”
管家“扑通”一声跪下,脑中拼命思索能阻止汤晖昂又不得罪他的话,却急得毫无头绪。
这日子过得好好的,为何非要折腾!
汤府每月的庞大开销他最清楚不过,夫人的银钱对整个汤府至关重要!
汤晖昂没有理解管家的苦心,只注意到下人对贺氏的敬畏,那份敬畏分明已越过他这个一家之主。
他不禁怀疑,这些年在贺氏面前,态度是否过于绵软?
“不开是吧!那你明天收拾东西走人!”
此言一出,管家哪敢再劝,麻溜地爬起来,自怀里掏出钥匙。
汤晖昂轻哼一声,管家一早备下钥匙,就是有所预料,非要说那些话来添堵。
隐在暗处的曾石看到这一幕,忍不住撇嘴。
这两日他们一直在这里盯守,见识了汤府奢靡的生活。
他不知道汤晖昂一个月能挣多少!但对于这种动女人嫁状的行径深感不齿。
在库房门被打开的一刹那,他眼中掠过一丝促狭,拍了拍怀中的小猴子。
汤晖昂并未点灯,只和管家二人提着灯笼,查找箱笼上的标记。
夜色中,两名守卫站在一边,不敢踏进库房半步。
他们一脸忐忑地望向旁边的回廊,想着一会贺氏赶过来,夫妻二人是否会动起手来。
守卫们全然未察觉,一团黑影悄然自墙角的阴影中蹿出,一闪而过溜进了库房。
库房里时不时响起开箱的声响。
汤晖昂心情烦躁,将箱盖摔得砰砰作响,完全没注意到墙角那只装着金锭的箱子,已被一只毛绒绒的小爪子拨开。
贺氏本就提防着丈夫,库房的动静很快就惊动了她。
她带着人匆匆赶来,将库房围住时。
汤晖昂正举着灯笼,目露贪婪地看着手中的画作。
“夫人!”护卫的见礼声让汤晖昂侧目。
贺氏咬着牙,腮帮子都硬了几分,在摇曳烛火的映衬下,脸色更显阴沉。
汤晖昂却无半点心虚,他面色如常地迎过去。
“夫人,这画......”
“放回去!”贺氏声音极冷,迫人的威压令周遭的护卫婆子纷纷垂下头去。
汤晖昂脚步一滞:“这画......需修补一下。”
“我说——放回去!!”
贺氏突然意识到,自己差点同那位侍郎夫人一样蠢。
对方一次次试探,一次次触及底线,若再一味迁就,只会纵得他愈发肆无忌惮。
汤晖昂手指一紧,捏住了手中的画轴,并未动作。
从前在人前,贺氏绝不会如此落他的面子。
他意识到,这次贺氏是真的怒了!
可他不明白是为什么!这明明是互惠互利的事。
“夫人,我这都是为了安儿!”汤晖昂辩解道,拿出以前致胜的法宝。
只要提到儿子,贺氏的态度就会软下来。
可这次,贺氏眼中闪过一丝不耐。
“花嬷嬷,点灯,清点库藏!”
“你这是什么意思!把我当成小偷!”
汤晖昂顿觉受辱,一怒之下他欲拂袖离去。
贺氏却猛地出手,一把攥住了画轴的另一端!
两人僵持之际,仆役们迅速点亮灯火,瞬间将整座库房映照得如同白昼。
花嬷嬷率先就走到了墙角装着金锭的箱子前,一打开,她脸上的表情就不对。
匆匆清点后,她走到贺氏身边,低声道:“夫人,少了五锭。昨儿早上,奴婢刚清点过。”
管家也懵了,慌忙跪下辩称他们绝未碰过那箱金锭。
两名守卫也连忙表明立场,申明自己从未踏足库房一步。
汤晖昂先是一怒,但心思缜密的他突然意识到了不对。
他先是狐疑地看了花嬷嬷一眼,在心里盘算着,贺氏陷害他的可能。
但一想到,若真丢了金锭......那就是有外人在。
汤晖昂立即转首,望向屋外黑沉沉的夜色,刚刚的怒火不平立即消失,心生悔意。
他立刻松开手,将画轴让给了贺氏。
“夫人,此事必有蹊跷!我们回房细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