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秉谦疑惑:“侯爷,难道孙之獬有什么问题?”
江宁轻咳一声,一本正经道:“本侯对孙大人并无偏见,但可以负责任地说,他能进翰林院,除了祖上余晖,便是靠一路吹吹捧捧上来的。
举个例子,他祖父孙光辉曾任翰林学士,却在万历年间因贪污受贿、包庇乡里被贬,罪人之后能进翰林院,怎会没问题?”
这毫无逻辑的理由让顾秉谦更疑惑:“侯爷,照您这么说,孙之獬该被拉出去砍了?”
江宁正色道:“本侯可没这么说,但他肯定有问题。
回头本侯让锦衣卫查查,免得早晚把顾大人拉下水。”
顾秉谦赶忙道谢,与江宁道别后快步离去。
江侯爷都开口了,孙之獬定有问题,他得赶紧让人去查,好歹能做个污点证人,免得被牵连。
随后,江宁找到刑部尚书魏广微与督察院左都御史朱大典,二人见状赶忙行礼。
江宁笑道:“不必多礼。
魏大人、朱大人,孙之獬这小子有问题,本侯已让人去查了,用不了多久便有实证,你们也安排人查查,免得他出事,把顾大人拉下水。”
二人心中大惊,忙拍胸脯保证立刻安排。
江宁出宫后直奔锦衣卫镇抚司,找到田尔耕。
田尔耕见他到来,赶忙行礼,江宁摆了摆手:“老田,都是自己兄弟,不用见外了。
今儿个来给你打招呼,翰林院的孙之獬有问题,让弟兄们好好查查。”
田尔耕赶忙点头,让人拿来孙之獬的卷宗,查来查去却只有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他不禁傻眼,疑惑道:“侯爷,从卷宗看,这小子没什么问题,要不要让弟兄们再深挖一下?”
江宁眉头紧皱,目前来看,孙之獬确实没问题,但他清楚此人历史上的无耻行径了,如果只是单单投靠满清,江宁也不会要他的命,但此人却是带头鼓动剃发易服,致使中华文明蒙尘,所以此人绝不能留。
他看着书案上的卷宗,微微一笑:“老田,给这位孙大人‘加点料’,要快,刑部和督察院已经动手开始查了。”
田尔耕微微一愣,很快也就反应了过来,看来这位孙之獬是得罪侯爷了,不然以侯爷的性子,绝不会栽赃陷害的。
锦衣卫栽赃陷害的手段,可是看家本领,虽然好久没用,但手艺却没落下。
不到半个时辰,他便拿上新卷宗,上面记录着孙之獬贪污受贿、抢夺民财,甚至小时候偷鸡摸狗、偷看寡妇洗澡、吃饭不给钱等罪证。
江宁十分满意,这时田尔耕又递上一份卷宗,江宁一看惊得跳了起来:“他的爷爷也通倭?”
田尔耕一脸正色点头:“回侯爷,确有此事。
万历二十年壬辰倭乱,他祖父随大军赴朝平倭,便是那时通倭的。”
江宁看着这份“有鼻子有眼”的卷宗,点了点头:“老田,赶紧把这些给刑部、督察院送去,别忘了给吏部顾大人也送一份。”
田尔耕赶忙点头照办,江宁则转身离开镇抚司,前往五军都督府。
与此同时,翰林院中的孙之獬还在做着即将进步的美梦。
此前顾秉谦已经跟他打过招呼,年后便会提拔他,为此他不遗余力地向顾秉谦表忠心。
毕竟年前的辽响案牵扯了不少官员,就连京城也被牵连了不少人,京城部分官职至今空缺,有了这座靠山,他自认进步是板上钉钉的事。
翰林院的同僚们纷纷前来道贺,孙之獬一一回应,脸上的激动藏都藏不住。
反观倪元璐,只是在一旁静坐读书,对周遭议论毫不在意。
当田尔耕派人将卷宗送到刑部、督察院与顾秉谦手中。
魏广微、朱大典、顾秉谦看后皆是一惊,好家伙,这孙之獬果然有问题,从小就品行不端,劣迹斑斑。
连他祖父在万历年间通倭的事都被翻了出来,竟能混入翰林院担任侍讲,分明是政审不过关!
通倭在大明可是滔天大罪,此事必须尽快查办,否则不知会牵扯出多少人。
可转念一想,今日早朝顾秉谦刚举荐过孙之獬,若直接将其拿下,恐怕会连累顾秉谦。
二人赶忙前往吏部找顾秉谦通气,免得误伤自己人。
顾秉谦此刻已是满头冷汗,没想到自己准备举荐的人竟背着如此惊天大案,若非今日之事,他差点就把这颗炸弹推上顺天府府尹的位置。
一想到后果,他仿佛已看到太奶在向自己招手,赶忙与魏广微、朱大典商议起来。
随后,顾秉谦第一时间向朱由校上了请罪折,紧接着便弹劾孙之獬,魏广微与朱大典也分头行动。
第二天,几人的奏折便送到了朱由校案前。
朱由校看完雷霆大怒,猛地拍案:“欺天了!
这种人竟能进入翰林院,还差点被朕任命为顺天府府尹!
此事必须严查严办,速查速办!”
他深知此事深究下去恐牵连甚广,当即批示从速办理。
魏广微与朱大典接到批示,立刻派人前往翰林院,将正在接受同僚祝贺的孙之獬直接押往刑部大堂。
孙之獬当场懵了,自己本该进步才对,怎么就被抓到刑部?
抬头见魏广威面色严肃,顾秉谦与朱大典也端坐一旁,他一时摸不着头脑,疑惑问道:“顾大人,这是何意?”
顾秉谦怒喝:“孙之獬,你罪行败露,还不快快坦白,免得受皮肉之苦!”
孙之獬急道:“顾大人,下官冤枉!
不知犯了何罪?”
魏广微冷声接道:“孙之獬,你家世代通倭,证据确凿,事到如今还想狡辩?”
“通倭?”
孙之獬如遭雷击,整个人愣在当场,“何时之事?
下官从未知晓!”
这时,朱大典命人呈上一把倭刀,冷笑道:“孙之獬,这是从你家中搜出的倭刀,还敢说没通倭?”
孙之獬看着倭刀忙辩解:“下官冤枉!
这是祖父当年随大军赴朝平定倭患时带回的战利品!”
魏广微冷笑:“战利品?
当年赴朝抗倭的将士那么多,为何独你祖父有这‘战利品’,旁人却无?”
孙之獬被问得哑口无言,还未反应过来,便被魏广微下令大刑伺候,当场打得昏死过去。
随后三人简单商议后,为保顾秉谦不受牵连,直接以德行败坏,有失官体,私通倭寇之罪,判了孙之獬个满门抄斩。
消息传到五军都督府,江宁十分满意,又除掉一个潜在的大汉奸,自己真是正义使者。
翰林院则彻底炸了锅,本要晋升的孙之獬突然被抓,最终满门丢了性命。
而一直埋头做事的倪元璐反倒成了顺天府府尹,实在令人难以置信。
倪元璐出身不低,若想进步,找老师袁可立帮忙就行,可他始终都在翰林院埋头苦干。
得知是温体仁与杨鹤举荐自己,他虽略感惊讶,以为是老师暗中运作,却也未多深究,随即前往吏部报到,准备赴顺天府上任。
几日后,孙之獬满门被押往西市牌楼,以通倭罪处死。
江宁特意前旷工去观看,只觉自己此举大公无私、秉公执法,正义得无可挑剔。
返回五军都督府,张维贤、陈策、沈有容三位老将已在等候,开口问道:“江侯爷,如今各地武将调整得差不多了,只是这个吴襄一直被压着,是不是可以重用了?”
江宁看着名单上的吴襄,陷入沉思。
此人是天启元年新科武进士,名次靠前,却因是吴三桂之父,一直被他压着,至今只在京营任指挥佥事,不能单独领兵。
相比之下,孙传庭、卢象升、曹变蛟等人早已独当一面。
吴襄在京营表现优异,也难怪三位老将为他说情。
斟酌再三,江宁决定让吴襄任河南省副总兵。
他清楚吴襄与辽东祖大寿、祖大弼是亲戚,原本历史上吴襄正是去了辽东,成为辽东将门一员,最终才有吴三桂引清兵入关之事。
但如今时移世易,吴襄本人兢兢业业、成绩突出,再压着确实说不过去。
只是辽东绝不能让他去,先放在中原腹地的河南任副总兵,看看他的表现再说。
张维贤一听急了:“那总兵之职由谁担任?”
江宁思索片刻:“京营不是有个勋贵子弟叫徐允祯吗?
不知是哪家的,平日表现不错,就让他外放到河南任总兵。
河南地处中原,暂无战事,若他俩连河南这三万兵马都带不好,干脆回京营养马算了。”
三人商议后表示同意。
江宁提笔书写奏折,众人署名盖印,由书吏火速送往皇宫请朱由校批示。
随后,江宁返回自己的办公房,不多时,小老弟朱由检便推门而入,笑着打招呼:“二哥,你倒悠闲,方才我来衙门找你,没见你人。”
江宁闻言笑了笑:“五弟,刚才我去西直牌楼看行刑了。”
朱由检一听乐了:“二哥,这么巧?
我刚才也去了,咋没瞅见你?”
江宁嘿嘿一笑:“我站得远,怕血溅到身上。”
说着招呼朱由检坐下。
朱由检却略带疑惑:“二哥,被杀的那个翰林好像叫孙之獬,这事儿我大概听说了,似乎是他爷爷就通倭,他本人从小也做些偷鸡摸狗的勾当……”
江宁点头应是。
朱由检又道:“可刑部、督察院这才两天功夫,就把案子结了、人杀了,这不合朝廷律法的流程吧?
二哥,是不是你在背后安排的?”
江宁坦然承认:“不错,的确是我在背后推动的。”
朱由检满脸疑惑:“二哥,为何呀?
一个小小的翰林,难道和你有矛盾?”
江宁一时不知如何解释,只得一脸正色道:“五弟,你就当这是一次权力的小小任性吧。”
朱由检顿时急了,猛地一拍桌子,严肃道:“二哥,这怎么能够允许呢!
你好歹是当朝一品,皇兄的左膀右臂,怎能如此行事?
就不怕招来非议?”
江宁笑着反问:“五弟,自从二哥入朝为官,到如今已有四载。
二哥想做的事,干一件成一件,从天津到山西,再到西南,底下有没有人反对呢?
当然有,除非他不想要自己乌纱帽。
但二哥所做之事,皆是为了大明,为了朝廷,为了百姓,唯独没有为自己。
朝堂上的很多事,并非非黑即白,更多是黑与白之间的灰,看待问题得理性些,不能过于执着。”
朱由检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他虽领兵,却很少参与政事,对政治的认知有限,但二哥江宁这些年为朝廷鞠躬尽瘁,他是看在眼里的,确实没得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