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江宁让人将吴襄与徐允祯传至五军都督府。
不多时,二人匆匆赶来,步入大堂,见张维贤、江宁、陈策、沈有容四人已等候多时,赶忙上前行礼。
江宁笑着摆了摆手,开口道:“今儿个把你们俩找来,是有件事要告知你们。”
吴襄与徐允祯闻言,心中顿时泛起嘀咕。
徐允祯身为勋贵子弟,在京营却一直是有名无实的打酱油角色。
当初江宁整顿京营时,他与英国公世子张之极还在京营看了一段时间大门,可后来张之极一路提拔,直至升任五军都督府都督佥事,可谓顺风顺水。
而他虽从看大门的差事变成指挥佥事,却仍负责在京营巡逻,官职虽有提升,工作性质却没有任何改变。
要是从前的话,他还能仗着父亲定国公徐希撑腰,可自从父亲跑去山海关避风头,就再也没回来了,京营整顿完毕之后,权利也被瓜分怠尽,从此定国公府在京城彻底没了话语权。
他暗自揣测:“自己都混到这份上,总不至于被派去养马吧?”
至于吴襄,此刻心里更是七上八下。
他是天启元年新科武进士,且名列前茅,同科的孙传庭、曹变蛟、卢象升早已手握大权、坐镇一方。
而他却只挂着指挥佥事的头衔,平日净干些打杂的活。
加上如今朝廷对辽东态度强硬,年前又直接废除辽饷,他与辽东将门祖家又是姻亲,难道自己终究要成政治牺牲品了?
回想进入京营这三年,自己兢兢业业、如履薄冰,心中不禁涌起一阵悲凉。
就在二人各怀心事之际,江宁笑道:“徐允祯、吴襄,你们自入京营以来的表现,本侯与英国公、两位侯爷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上,干得很不错。
所以我们商议后,已向陛下举荐你二人前往河南,分别担任总兵与副总兵之职。”
话音落下,原本惶恐不安的二人顿时愣住,不是去养马,也不是回家种地,竟是被提拔了?
张维贤见二人发愣,笑问道:“怎么,不愿意?
还是有其他顾虑?”
二人这才回过神,赶忙恭敬行礼:“多谢英国公、江侯爷、陈侯爷、沈侯爷举荐之恩!
末将必定全力以赴,绝不给京营丢脸!”
看着二人的态度,江宁满意点头,又道:“既如此,你们回去准备准备,调令过两日便会下发,到时即刻赴河南上任。
记住,你们是从京营走出去的人,无论到了哪里,代表的都是京营与朝廷的颜面。
若是干不好差事,就去草原给朝廷养马吧!”
二人连忙拍着胸脯保证道:“侯爷放心,末将到了河南定当尽心竭力,若是干不好差事,不用侯爷发话,末将们自己就卷铺盖去草原牧马!”
说罢,二人告辞离去。
随后,江宁单独召见了曹文诏。
曹文诏步入江宁的办公房,赶忙行礼,江宁摆了摆手道:“老曹,不必多礼,坐。
接下来有件事要叮嘱你,可得听仔细了。”
曹文诏心中一紧,连忙道:“请侯爷吩咐。”
江宁神色一正:“老曹,五军都督府如今的情况你也清楚。
英国公年事已高,陈侯爷、沈侯爷也已年迈,若非朝廷缺人,怕是早在家养老了。
如今老赵坐镇西南,征讨缅甸的战事即将结束,但是战事还会继续下去,待彻底平定东南诸国之后,他回京后会接任五位左都督之一的职务。
老满和老何驻守河套,虽然都已封了伯爵,却因起步晚、军功尚浅,还需在河套继续立功。
京营之中,眼下只剩你挑大梁,所以你也是下一任左都督的候选人之一。”
曹文诏闻言顿时愣住。
他从没想过这些,当初在辽东,他不过是个游击将军,手下仅数千兵马,还常受本土将门排挤打压,日子并不好过。
自遇到江宁,才一路顺风顺水。
进入京营更是独掌一军,加授右都督衔,后来跟随江宁平定西南土司之乱,获封伯爵。
至于左都督之位,他压根不敢想,毕竟履历与资历都差得太远。
此刻,他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看着他的神情,江宁笑道:“老曹,也别太意外,这事从一开始就有安排了,本侯也已与陛下通过气。
你的能力与功绩,大家有目共睹。
不过眼下有件事需你去办,虽有难度,但朝廷与都督府已找不出更合适的人选。
你是当朝伯爵,又是京营统兵大将,有军功在身,只要办妥此事,接任左都督便顺理成章。”
曹文诏赶忙起身行礼:“侯爷,末将是粗人,只会打仗冲锋,其他事都不太懂。
左都督之位,末将从未想过,但若侯爷信任,末将愿一试。
只是不知侯爷要交代何事?”
见他神色凝重,江宁宽慰道:“老曹,别太担心,也不是什么难事。
你在辽东待过,对九边的情况该有所了解。
年前御前会议上,陛下已明确表示,年后要彻底整顿九边。
毕竟九边积弊太深,本土将领自成一派,吃空饷、喝兵血、冒领军功,甚至勾结敌军走私粮草,这些问题至今存在。
所以本侯打算派你带兵从固原镇开始,整顿九边军务。
裁撤老弱、编练新军,将原有本土将门连根拔起,让九边重新成为大明的精锐之师,而非如今这般混吃等死、只知防守、毫无进取之心。”
曹文诏一脸正色:“侯爷放心!
末将定全力以赴,不负厚望!”
“你也不用独自前往,”江宁补充道,“本侯会向陛下上奏,让兵部尚书李邦华与你同去,有他辅佐,行事会更顺手。
同时,会从京营选派一批年轻将领编入九边,以此为基础重新整顿。
至于那些老油条和本土将门,有不法之事便严查严办,无能之辈直接让卸甲归乡养老。”
曹文诏郑重点头,江宁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老曹,只要办妥此事,日后英国公、陈侯爷、沈侯爷卸任,这位置便由你补上。”
曹文诏神情激动难掩,五军都督府如今可是大明最高军事机构,与内阁平起平坐,五位左都督更是天子心腹,这意味着自己即将进入大明军事的权力中心,想想都激动。
江宁又细细叮嘱一番,曹文诏这才告辞离开。
曹文诏走后,江宁坐在椅上陷入沉思。
如今经过他的干预,大明的官场、军备、民生、赋税等都已焕然一新,自己能做的也差不多了,接下来该交给手下人施展。毕竟,自己不可能包揽所有的事。
几日后早朝结束,江宁来到御书房,向朱由校提议由曹文诏领兵五万整顿九边军务,同时派出兵部尚书李邦华从旁辅佐。
朱由校当场同意,为彰显自己的决心,又传旨赐李邦华尚方宝剑,许其先斩后奏之权,如此大的阵仗,足以表明朝廷整顿九边的决心。
毕竟派出了京营大将、当朝伯爵,再加上兵部尚书与尚方宝剑,要是九边将领仍不知趣,便由曹文诏就地镇压即可。
毕竟,朱由校早已对九边积弊早已忍无可忍。
九边每年耗费朝廷巨额粮饷,却只知消极防守,还时常被蒙古部落叩边掠夺,简直丢尽大明朝的脸面。
如今总算有精力腾出手来进行整顿,与江宁简单商议后,朱由校决定对九边兵力进行削减。
毕竟接下来大明对外将以军事打击为主,主动出击,九边无需再维持过多兵力。
况且北方各省新军已编练得初具规模,真若让敌人突破九边、侵入腹地,那五军都督府和京营的几十万将士也不用活了。
商议完九边整顿事宜,江宁准备告辞,却被朱由校喊住:“江兄,别急着走,朕还有件事想让你帮忙出出主意。”
江宁道:“陛下请讲。”
朱由校眉头紧锁:“江兄,年前御前会议上,郭允厚曾指出,大明宗室每年消耗朝廷大量钱粮,长此以往已成沉重负担,必须有所改变。
虽说此前已允许底层宗室子弟读书科举、种田务农、经商投军,但那些有爵位的宗室,没几人愿意放下铁饭碗。
况且宗室人口持续增长,照此下去,即便如今国库有些家底,也架不住这般消耗,用不了几十年,朝廷又会回到一贫如洗的境地。”
江宁沉思片刻,试探着问:“陛下,您确定要解决这个问题?”
朱由校一脸正色:“确定一定以及肯定!
江兄,你也别扯淡了,直接给朕说主意。”
见朱由校态度坚决,江宁不再犹豫,斩钉截铁地说:“启禀陛下,我大明自太祖开国,便定下宗室子弟八等爵位制度。
然而宗室世代繁衍,人口成倍增长,至今多则传了十几代,少则也有七八代。
如今境内亲王便有三十二位,郡王二百五十一位,至于镇国将军、辅国将军、奉国将军、镇国中尉、辅国中尉、奉国中尉,更是不计其数。
因此必须削减宗室等级,所以臣建议,直接取消奉国将军、奉国中尉两等爵位,将原有八等改为六等。
同时将爵位继承方式改为世袭递降,并对各藩下辖的郡王、镇国将军、辅国将军、镇国中尉、辅国中尉设定名额限制。
宗室子弟没有爵位可继承时,朝廷给予一笔补偿银与土地,让其自谋生路。
“此外,对于已担任朝廷官职的藩王,可削减原有俸禄,只发一半。
比如信王殿下,俸禄经改制后为一万五千银元,现只发七千五百银元,同时他担任宗人府大宗正,属当朝一品,可另领一份一品大员俸禄。
远在缅北任总督的蜀王、河南任河道总督的周王,也照此例执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