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炀帝流连江都,愈发不愿回关中。
整日里醉生梦死,搂着美人喝黄汤,在芙蓉帐里快活,简直把命都豁出去了。
这天喝得半醉,他斜倚在龙椅上,对身边太监嘟囔:“当皇帝就该享尽天下乐子。你们瞧瞧这宫殿——”
他伸手指着雕梁画栋,“气派是气派,可连个找乐子的隐秘去处都没有。”
小太监们面面相觑。有个胆大的凑上前:“陛下,您要什么样的去处?”
炀帝眯着眼,手指在案几上画圈:“得要曲曲折折的屋子,七拐八绕的走廊,最好叫人走着走着就迷路...”
他突然拍案,“对!
就要这样的去处!
让朕和美人捉迷藏才有趣。”
这时侍卫高昌眼珠一转,躬身道:“奴才倒认识个能工巧匠。
浙江人项升,最会造这些精巧玩意儿。
前儿还听他吹嘘,说能造出叫人进去就晕头转向的迷楼呢!”
“哦?”
炀帝酒醒了一半,身子前倾,“当真?”
“千真万确!
那项升说过,他造的屋子,连老鼠钻进去都得转晕。”
炀帝抚掌大笑:“快!
快给朕找来!”
他踹了高昌一脚,“骑朕的千里马去!
要是半个月内找不来人,仔细你的皮!”
高昌连滚带爬往外跑,背后还传来炀帝的喊声:\"告诉他!
只要造得合心意,金子任他搬!”
才过十来天,宫门外就尘烟滚滚。
高昌拎着个瘦小汉子闯进大殿:“陛下,人带来了!”
项升扑通跪下,脑门抵着金砖。
炀帝懒洋洋地倚在龙椅上,手指轻叩着扶手:“高昌举荐你擅长营造宫室?
朕嫌这宫院太过敞阔,像乡野莽夫的宅子,连半点儿曲径通幽的妙处都没有。”
说着突然坐直身子,眼睛直勾勾盯着殿下跪着的项升。
项升的额头抵着冰凉的金砖,声音却稳得很:“微臣虽懂些营造之术,只怕难合圣心。
恳请先绘图纸......”
“准了。”
炀帝突然打断,袖中伸出的手指像一柄出鞘的剑,“可别给朕拖拖拉拉。”
这话说得轻飘飘的,可项升的后背早已汗湿一片。
三日后,项升捧着图卷的手直发颤。
几个小太监凑着脑袋偷看,突然“咦”了一声——那绢帛上密密麻麻全是朱砂线条,活像蜘蛛结的网。
“陛下请看。”
项升咽了口唾沫,指着图纸解说,“这游廊要拐九道弯,每道弯暗合八卦方位。
门窗共设三百六十处,暗合周天之数......”
炀帝忽然抚掌大笑,惊得檐下鹦鹉扑棱棱乱飞:“妙!
这才配叫迷楼!”
他随手扯下腰间玉佩扔给项升,“赏你的。明日就动工,缺什么直接去户部支取。”
项升刚要谢恩,却听炀帝又幽幽道:“若是造得不够精巧......”
话没说完,手指在脖颈轻轻一划。
“微臣愿以项上人头作保。”
项升伏地时,瞥见自己映在金砖上的脸——惨白得像个纸人。
炀帝挥挥手,像赶苍蝇似的:“去吧。”
转身时,十二旒玉串在他眼前晃荡,像一道珠帘,也像囚笼的栏杆。
项升倒退着退出殿外,阳光刺得他睁不开眼。
怀里揣着的彩帛突然变得滚烫,仿佛不是赏赐,而是道催命符。
炀帝又连下两道圣旨。
一道命令全国各地输送木材,一道催促各郡县缴纳钱粮。
他派舍人封德彝督办此事,还特意叮嘱:“若有延误,立即上奏弹劾,不得徇私!”
工匠们很快被召集到东都。
在芳华苑东边,工匠们按图施工,日夜赶工。
监督的官员手持皮鞭,在工地上来回巡视。
“陛下又要造新宫了?”
一个老工匠擦着汗问道。
“可不是嘛,”旁边的年轻工匠压低声音,“听说光这根柱子,就要从岭南运来。”
老工匠摇摇头:“作孽啊。
我儿子还在修长城,现在又被征来修宫殿。”
这时封德彝踱步过来,两人立刻噤声。
封德彝眯着眼看了看工程进度,转头对随从说:“传话下去,再赶不出进度,所有人都要受罚!”
说来也怪。
隋文帝省吃俭用二十年,攒下的金山银海,到炀帝手里就像流水一样往外淌。
东京的宫殿刚建好,又要修西苑。
长城还没完工,运河又要开工。
再加上四处巡游,动不动就出征,再厚的家底也经不起这么折腾。
“听说皇上前日又下江南了?”
一个小吏在茶肆里闲聊。
“可不是,”同伴撇撇嘴,“光随行的船就有几千艘,沿途州县都要进贡。”
茶肆老板插嘴道:“我们县里刚交完秋税,又要征劳役。
这日子可怎么过啊!”
众人相视苦笑。有人小声嘀咕:“老皇上节俭一辈子,怎么就生了这么个败家子?”
旁边老者叹道:“这就是报应啊。
先帝太抠门,所以老天爷派来个挥霍的。”
这话引得众人纷纷点头。
且说项升奉命筑楼,日日夜夜赶工。
数千工匠挥汗如雨,凿石砌砖的声音响彻宫苑。
这天正午,项升抹着汗检查彩绘时,监工慌慌张张跑来。
“大人,陛下又派人来催问了!”
项升望着未干的金漆,皱眉道:“去回话,就说...就说檐角还要三天才能镶完珍珠。”
他话音未落,宫门外忽然传来喧哗。
只见炀帝的仪仗已到跟前,黄罗伞盖下那张脸阴沉如水。
“爱卿好大的架子。”
炀帝甩袖下车,“半年光景,连座楼阁都造不利索?”
项升连忙跪倒:“臣日夜督工,不敢懈怠。只是这迷楼...”
“朕今日就要看!”
炀帝抬脚就往里走,“若有一处不合心意——”
后半句威胁悬在空气中。
此时夕阳西斜,朱漆大门“吱呀”洞开。
炀帝突然顿住脚步。只见层层叠叠的楼阁剪影中,金瓦折射着血色的光,飞檐上悬挂的铜铃随风轻响。
那些曲折的回廊像迷宫般缠绕,绣帘忽隐忽现。
“妙!”
炀帝抚掌大笑,“这斜廊怎么修的?
竟似要飞到天上去!”
项升暗暗松了口气:“回陛下,这是仿效昆仑瑶台...”
话没说完,炀帝已闯进正殿。
孔雀蓝的琉璃地砖映着八百盏宫灯,十二根盘龙柱上的金鳞片片分明。
他突然转身,眼睛亮得吓人。
“明日就搬进来!”
项升惊得跪地:“万万不可!
后殿的温泉水道还未...”
“嗯?”
炀帝眯起眼睛。
“臣...臣今夜就命人通宵赶工。”
项升的官服后背全湿透了。
他望着皇帝抚摸镶玉栏杆的背影,突然想起半个月前,那个因建议延期被杖毙的工部侍郎。
此时晚风穿过雕花窗棂,带来若有若无的丝竹声。
炀帝倚着描金屏风,忽然轻笑:“爱卿啊,你说这楼里...藏多少美人才不算辜负?”
项升不敢抬头:“全凭陛下圣裁。”
“那就三千!”
炀帝的靴子踏过满地珍珠母贝镶嵌的地面,“要江南的柳腰,北地的雪肤,西域的...”
他的声音渐渐隐没在曲折的回廊里。
到了楼上,只见幽房密室,错落相间。
这一间连着一间,七拐八绕,叫人眼花缭乱。
炀帝心里暗笑:“这倒有趣,活像个迷宫。”
“陛下可还认得路?”
随行的小黄门扯着尖嗓子问道。
炀帝摆摆手:“慌什么?
朕倒要看看,这楼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说话间,转过一道白玉栏杆,眼前豁然开朗。
朱漆雕花的廊柱在阳光下泛着金光,活像一条条金龙盘绕。
炀帝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好手艺!”
“回陛下,”身后跟着的工部侍郎连忙禀报,“这是江南最好的工匠花了三个月雕成的。”
正说着,忽见一扇雕花窗棂透着月光。
炀帝纳闷:“这大白天的,哪来的月亮?”
走近一看,原是窗上嵌着夜明珠,在暗处发着幽幽的光。
“妙啊!”
炀帝抚掌大笑,“白天也能赏月,这是谁的主意?”
工部侍郎赔着笑:“是萧妃娘娘想的点子。
说陛下日理万机,怕错过了赏月的时辰...”
炀帝的笑容忽然淡了。
他想起萧妃已经病了大半年,如今还卧病在床。
偏偏这时候,远处飘来一阵笛声,如泣如诉。
“这又是哪一出?”
炀帝皱眉。
小黄门赶紧解释:“回陛下,这是西苑新来的乐师在练习。”
炀帝没吭声,信步往前走。
转过几道回廊,眼前又是一番景象:珠帘随风轻摆,叮咚作响;
玉兽蹲在门前,威风凛凛。
他忽然觉得头晕目眩,分不清东南西北。
“陛下可是累了?”
工部侍郎小心翼翼地问。
炀帝扶着玉栏,苦笑道:“这地方...倒是把朕绕糊涂了。”
小黄门赶紧递上汗巾:“要不...先歇会儿?”
炀帝摆摆手,望着重重叠叠的楼阁,忽然觉得这一切都那么虚幻。
金碧辉煌的宫殿,精妙绝伦的机关,此刻都化作一片模糊的光影。
他站在那儿,一时竟不知身在何处。
隋炀帝背着手,在亭台楼阁间悠闲踱步。
他突然驻足回身,对跟在身后的项升笑道:“你这脑子着实机灵!
朕虽未见过神仙居所,想来也不过这般模样了。”
项升连忙躬身,脸上堆满谄媚的笑:“陛下圣明,更精妙的景致您还没瞧见呢。”
“哦?”
炀帝眉梢一挑,“那还不快引路!”
二人穿行在九曲回廊间,处处雕梁画栋,步步移景换形。
炀帝越看越新奇,不住地点头赞叹。
行至尽头,一堵高墙挡住去路。
项升却不慌不忙,在暗处轻轻一按。只听“咔嗒”轻响,墙面竟裂开一道暗门。
“陛下请。”
项升侧身相让。
炀帝弯腰入内,顿时眼前一亮。
只见数间精舍错落有致,白玉台阶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他不由怔在原地,许久才叹道:“这哪是凡间居所?
分明是天上宫阙!”
项升凑近谄笑:“陛下可还满意?”
“妙!
实在是妙不可言!”
炀帝拍掌大笑,“这楼阁千回百转,莫说是凡人,就是真仙来了也要迷路。
朕看,就叫它‘迷楼’吧!”
说这话时,他眼中闪烁着痴迷的光芒。
谁又能想到,这座美轮美奂的迷楼,终将成为让他沉沦其中、无法自拔的温柔乡,直至国破身亡。
很快,皇帝当场就给项升封了五品官。
项升“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脑袋像捣蒜似的不停地磕头,嘴里还喊着:“臣多谢皇上的大恩!”
其实啊,项升心里头那高兴劲儿,就跟开了锅似的,但脸上还装得一本正经。
不得不说,这家伙可太会讨好皇上了。
他精心设计建造的那座“巧夺天工”的迷楼,可算是拍对了马屁。
隋炀帝这会儿哪还想着回西苑啊?
他扭头就对太监许廷辅下令:“赶紧去宫里,把那些漂亮姑娘都给朕选过来!”
说完又加了一句,“记住,要挑最水灵的。”
许廷辅满脸堆笑,讨好地说:“陛下您就放宽心吧,臣这就去办。保证把整个江南的美人儿都给您找过来。”
这边呢,宫女和太监们正忙着把绫罗绸缎往迷楼里搬。
隋炀帝大手一挥,豪爽地说:“赏项升上等锦缎一千匹!”
接着又对吏部的官员说,“再选三千个年轻姑娘进宫。”
迷楼四个角的帐子都挂好了。
隋炀帝还亲自给每顶帐子起名字。
他指着第一顶金丝帐,眼睛发亮,说:“这个就叫‘散春愁’。”
又指着第二顶帐子,自己先乐了,说:“第二顶就叫‘醉忘归’吧。”
“第三顶叫‘夜酣香’。”
说着,他还深吸了一口气,好像已经闻到了脂粉的香味。
“最后一顶……就叫‘延秋月’。”
话还没说完,他就迫不及待地钻进帐子里去了。
宫女们在背地里叽叽喳喳地议论:“陛下这几天连早朝都不去上了。”
“嘘,小声点儿。听说奏折都堆得像山一样高了……”
“就是啊,我昨天看见丞相大人在外面急得直跺脚。”
可隋炀帝才不管这些呢。
他整天就泡在那四顶大帐子里,从这个帐子出来,又钻进那个帐子。
还美其名曰是“游宴”,实际上就是变着法子寻欢作乐。
朝堂上那几个会拍马屁的奸臣可高兴坏了。
一个说:“陛下既然没心思处理朝政,不如……这事儿就由下官来帮忙处理吧?”
另一个赶紧附和:“正是正是,咱们得替皇上分担分忧啊!”
就这样,国家大事都被抛到一边去了。
而拍马献媚之人还在继续为隋炀帝“出谋划策”。
朝廷有个少府监何稠,脑袋瓜里鬼点子可多了。
他费尽心思,造出了一乘御女车,欢欢喜喜地献给了炀帝。
这御女车到底是啥玩意儿呢?
说起来,这车子造得可特别。
它窄小得很,就只能容下一个人。
车下面装着各种机关,能随意上下。
有了这机关,男女交欢的时候,就不用费多大的力气,自己就能控制节奏。
而且啊,这车子还有个绝妙的地方。
不管啥样的女子,只要一上了这车子,手脚马上就会被机关钩住,根本动弹不得,只能乖乖躺着,任由别人摆弄。
炀帝这人,就喜欢宠幸那些童女。
可每次他想为所欲为的时候,那些童女娇怯得很,老是推推避避的,让他不能痛痛快快地享受。
现在有了这御女车,他心里可乐开了花。
炀帝马上就下令,挑选了一个身材轻盈的处女。
他把那处女叫到跟前,说:“你上车去,给朕躺着。”
那处女哪里知道这里面的门道啊,就乖乖地奉命上了车,躺了下来。
刚一躺下,机关“咔哒”一声动了,她的四肢立刻就被钩住了。
这处女吓坏了,赶紧用力挣扎。
可她哪里挣得脱啊。
就在这时候,炀帝那庞大的身躯已经压在了她的身上。
炀帝伸手就把她的衣服给扒了,强行要和她交合。
处女根本没地方躲闪。
“不要啊,陛下!”
处女惊恐地呼喊着。
可炀帝哪里管她这些,依旧我行我素。
没过一会儿,处女身上落红,殷红的血迹染在了褥子上。
她又痛又痒,心里别提多难受了。
她想大声啼哭,可又不敢;
想张嘴大骂,也不敢。
而且她根本控制不了自己,只能任由炀帝在她身上折腾,想停都停不下来。
“求求陛下,饶了我吧。”
处女带着哭腔哀求着。
但炀帝充耳不闻。这可怜的处女,实在没了办法,只能咬紧牙关,任他所为。
隋炀帝这会儿那叫一个快活,简直没法用言语形容。
好不容易过了一两个时辰,这男女之事结束,他才下了车。
然后把那女子身上绑着的东西解开,让她自己走了。
这是那女子头一回经历这种事儿,心里又是埋怨又是欢喜;
隋炀帝则是一副如痴如醉的模样。
两人都得好好歇上半天,中间发生的事儿就不多说了。
到了第二天,隋炀帝赏给何稠一千两金子。
何稠进宫谢恩,出来后和同事们聊天,忍不住吹嘘自己做的东西有多精巧。
旁边有个人冷笑一声,说:“一辆车只能装下一个人,这算啥好东西啊。
再说了,天子整天待在迷楼里,就嫌楼里不能坐轿子,只能到处走路。
你咋不接着造一辆车,既方便天子和女子寻欢作乐,又能方便登高,那才叫手艺高超、脑子聪明呢。”
何稠听他这么一说,一声不吭地回了家。
他心里一直琢磨着那人的话,白天黑夜都在想办法。
一心想着怎么才能造出符合要求的车。
造车的时候,拆了重新造,造好了又觉得不行再拆。
经过一次又一次的尝试、改进,费了老鼻子劲儿,这才把一乘转关车造好。
前前后后拆了又造、造了又拆好几回,总算大功告成。
这回何稠的人,造出了一辆更为神奇的乘车。
这乘车下面架着双轮,左右还暗藏着枢纽。
你说神奇不神奇?
这枢纽能让车可上可下,登楼入阁就跟走平地似的。
更妙的是,在这车里和女子寻欢作乐,和之前的车差不多,车子还能自己摇动,让人尽享欢愉。
何稠把这乘车造好后,就献给了炀帝。
炀帝听说有这么个新鲜玩意儿,当下就要试试。
这一试可不得了,车子一推动,转弯抹角、上上下下都快得很,跟飞起来似的。
炀帝高兴得不行,脸上乐开了花,转头就跟稠说:“朕正愁走路没力气呢,现在有了这车子,以后就能痛快逍遥地玩啦。
你这功劳可不小啊!
不过,这车子叫啥名啊?”
稠赶紧恭敬地回答:“陛下,这是臣随意造出来的,还没个名字呢,求陛下赐个名号。”
炀帝一听,笑着说:“你随意造车,朕随意行乐,那就叫任意车吧。”
说完,炀帝马上让人取来金帛赏赐给何稠,还加封他做金紫光禄大夫。
何稠听了,心里别提多高兴了,连忙跪下,拜了两拜,然后退了下去。
他一边退,一边想着这皇上的赏赐,脚步都轻快了几分。
接下来,隋炀帝又找什么新花样寻欢作乐呢?
欲知详情如何,且待下一章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