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停在警察局外面。
楚绵靠在驾驶座,闭上了眼睛。
温砚尘带走了岑绍川。
十一年前,她刚从J组织的训练基地毕业,准备回到谢家继续扮演那个逆来顺受的假千金。
就在那条回程的路上,她遇到了被一伙人追杀的岑绍川。
那时的他浑身是血狼狈不堪,却偏偏有一双不肯服输的眼睛。
她救了他。
起初他对她充满了不信任和防备。
后来,她偶尔会接一些任务单,为了方便,也为了测试他,便会带着他一起。
他们一个负责狙击,一个负责近身格斗,配合得天衣无缝。
在那些血与火交织的日子里,他们成了彼此唯一可以交付后背的搭档,是无话不谈的朋友。
她以为那是友谊。
直到那次任务,在悬崖边上,他用一种她从未见过的、狂热而偏执的眼神看着她,说要得到她的血。
为什么?
她不明白,也不想让他如愿。
所以她毫不犹豫地纵身跳下了山崖,被大水冲走。
再醒来时,她躺在一个陌生的桥梁下,被师傅云雨所救。
自那以后,岑绍川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了无踪迹。
她一直在找他。
她要亲手了结那段被背叛的过去。
可她怎么也没想到,再次听到他的消息,竟然会和温砚尘联系在一起。
温砚尘……
那个男人,像一张温柔的织满了剧毒的网。
他知道她的一切,知道她是J组织的杀手“无期”,知道她所有不为人知的过去。
三哥楚羡曾说,她小时候总跟在温砚尘身后,还被他骗走过棒棒糖。
温家在京城隐没了十四年,她回到京城,温砚尘也恰好出现。
这一切,都巧合得像一场精心编排的戏剧。
楚绵甚至产生了一种荒谬的错觉——
温砚尘来京城,就是为了她。
而现在,这个与温砚尘关系匪浅的岑绍川,也再次出现了。
那么,十一年前她和岑绍川的相遇,真的是一场偶然吗?
还是说,那从一开始就是他们计划好的一场戏?
还有温砚尘地下实验室里,那份关于岑绍川从小到大的身体数据报告。
一个人的身体数据,是何等私密的隐私。
温砚尘若不是从小就和他认识,又怎么可能拥有如此详尽的资料?
还有那个代号为“极乐”的基因改造项目,岑绍川是唯一的“成功案例”。
这一切,都让楚绵感到一阵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寒意。
她感觉自己像一个提线木偶,一举一动,似乎都在别人的算计之中。
可她身上,到底有什么值得他们如此大费周章?
是她的血吗?
当初岑绍川执着地想要得到她的血,难道她的血液里,真的有什么特殊物质?
楚绵自己就是个顶尖的医生,对自己的身体了若指掌。
自然知道她的血液与普通人的血液并无二致。
那这又是为什么?
她下意识地往左臂的臂弯处摸。
每年冬月,寒气最盛之时,她身体里那股不知名的毒素便会发作。
那种疼痛,像是要把她的骨头一寸寸碾碎,再用冰水反复冲刷,甚至还会导致短暂的失明。
她一直以为,那是她十岁那年流落到黑市,被那些人贩子注射的。
两个月前毒素发作的时候,她被温砚尘假扮的神秘人关了好几天,被傅靳年救出来那天,臂弯上就有一个小小的针孔。
本来还要难受几天的身体,在那之后就恢复如初了。
温砚尘给她注射的是什么?
就在她思绪纷乱之际,放在一旁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尖锐的铃声划破了车厢内的寂静。
楚绵回过神,拿起手机看了一眼。
来电显示是“柳夭”。
她拧了拧眉,划开了接听键。
“喂?”
“楚小姐!”
电话那头,柳夭的声音带着一种压抑不住的惊惶和急促,背景音里还夹杂着细微的、像是东西被翻动的声音。
“楚小姐,你现在方便吗?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
“你……你能不能来我公寓一趟?”
楚绵的心头掠过不好的预感。
傅三就守在柳夭身边,她现在过去,势必会和傅三碰上。
“有什么事,不能在电话里说吗?”
她冷静地问道。
“不行!”
“这件事……这件事必须当面说!”
柳夭的声音越发急切:
“楚小姐,求你了,你快来!”
“我……”
她的话还没说完,电话那头突然传来“砰”的一声巨响,像是什么重物被砸碎了。
紧接着,电话被猛地挂断了。
听着听筒里传来的“嘟嘟”忙音,楚绵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出事了。
……
半个小时后,车在梧桐公寓楼下停稳。
楚绵推门下车。
她刚准备走进公寓大门,一道熟悉的身影,就慌慌张张地从单元门里冲了出来。
是傅三。
两人四目相对,傅三的脚步猛地一顿,随即快步朝着楚绵走了过来,声音艰涩:“楚小姐,您怎么来了?”
“柳夭呢?”
楚绵的目光越过他,看向他身后的单元门,声音冷得像冰。
傅三脸色微变,他垂下头,紧紧地攥着拳头。
“柳夭小姐她……她被人抓走了。”
虽然早已猜到,可亲耳听到这个消息,楚绵的心还是猛地一沉。
她不再多问,迈开长腿径直朝着电梯口走去。
傅三立刻跟了上去,脸上满是自责:“都是我的错,我刚才下楼去取个快递,前后不过五分钟的时间,回来的时候……”
电梯门打开,楚绵走了进去,傅三紧随其后。
密闭的空间里,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叮”的一声,电梯到达指定楼层。
门一打开,楚绵就看到了那扇虚掩着的公寓门。
她快步走进去。
屋内的景象,比她想象中还要混乱。
客厅里所有能被砸碎的东西,都变成了一地狼藉的碎片。
沙发被利器划开了数道狰狞的口子,白色的棉絮翻了出来。
茶几、电视、装饰柜,无一幸免。
整个房间,像是被一场龙卷风席卷过,到处都是被人暴力翻找过的痕迹。
楚绵眯了眯眼,目光在狼藉的客厅里缓缓扫过。
她转过身,冰冷的视线像一把手术刀,精准地落在了傅三的身上。
“傅靳年为什么要让你来盯着柳夭?”
傅三被她看得头皮发麻,下意识地避开了她的视线,拧眉纠正道:“楚小姐,二爷不是让我来盯着柳夭小姐,是让我来保护她的生命安全。”
“保护?”
楚绵勾唇,讥笑道:“那她现在人呢?”
傅三的脸涨得通红,羞愧地低下了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楚绵没有再继续用言语刺激他,而是换了一个问题:“她手里到底握着什么东西?”
一边是二爷的命令,另一边是楚小姐的质问和眼下人命关天的紧急情况。